第二百一十三章 月夜破上蔡(下)(第2/3頁)

農夫雖然不做工商,可是鹽價日漲不說,還要承擔更多的稅賦。

要打仗,得有錢,有糧,有民夫,有人。

陳蔡富庶,那麽陳蔡當然就要多出錢,多出人,多出糧。

征兵、勞役、運糧、築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人心便多有怨怒。

怨怒的最狠的一批人早早找到了在上蔡潛伏下來轉入地下活動的墨家的縣委,剩余的人怨怒之後也只能接受。

墨家的宣傳根本禁絕不了,市井中整日傳言,當年適去郢都的時候,楚王與之密談,說是將來後世子孫有害民之舉,煩請墨家除害。

這種謠言急劇殺傷力,不是說民眾對楚王多麽忠誠,而是因為民眾已經越發認可了害民利民之說。

越富庶的地方,越容易滋生墨家活動的土壤,墨家的道義也就能夠講的更清楚。

反倒是一片烏黑的時候,人們從未見過光明,所以也就無所謂反抗;而最期待光明的,不是一片烏黑的夜,而是東方泛白已經能夠隱約看到光明的時候。

謠言、童謠,每日都在流傳。

人心惶惶,人心不安。

前一陣有人為了逃避去當民夫而選擇逃亡,被人抓住後施以墨刑,也就是在臉上刺字,為五刑之一。

既懲罰了犯人以為警戒他人,也不影響當兵當民夫。

然而在城中,那個被抓的人大聲喝問:“我又不姓羋,我是九州諸夏之人,諸侯有國、大夫有家,楚國興亡與我何幹?”

當街行刑,匹夫樣的人物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貴族們心驚之余,對於墨家也就更恨,覺得墨家的道義和文字紙張等的傳播,實在是太過蠱惑人心,竟然連匹夫都能說出一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於是為了以儆效尤,改墨刑為劓刑,割掉了鼻子。

結果第二天就有傳言,說是這就是貴族定法法不為所知的樣子,說什麽刑就是什麽刑,根本沒有具體的律法作為標準,還是墨家的法更好一些。

貴族們立刻派人出來辟謠,解釋道:如果法律太清楚,那麽不良的庶民就會鉆法律的空子從而做不法之事。之所以不用成文法,那正是為了保護庶民,庶民應該相信真正的君子,這樣才能讓那些作奸犯科之人找不到空子可鉆。

其時城中皆笑,心說這些道理七八年前就已經在市井中辯論過百余次了,你們這些人過了七八年還是講七八年前就已經辯不贏的屁話,當真可笑。

民眾雖怨,但是統治的秩序猶在,並沒有人振臂高呼。

因為真正想要振臂高呼、有能力組織、有威望的人,基本上都已經成為了當地的墨者或者外圍成員,遵守的上級的命令,潛伏不動。

畢竟原來上蔡就有兩個政府。

一個是明的,負責征稅、征賦、徭役、懲罰。

另一個是暗的,負責結社、講義、教育、醫療、工商。雖然比如醫療之類的實在簡陋,最多也就是一些土手段,可總比沒有強。

這本該是政府的一體兩面,但卻被墨家在諸侯國生生搞成了分裂。

講義、醫療、工商、技術,這都是賤業,本來也是貴族不管的,而真正的統治階層正是血統貴族。

如今這種分裂的態勢更加明顯,也就導致了上蔡暫時的安穩:明面的政府正在征稅征賦、暗的政府一動不動,自然也就沒有第三方的力量站出來煽動、組織。

因為通訊手段的緣故,城中的墨者並不知道墨家這一次的偷襲計劃,他們在楚墨開戰之初接到的命令就是藏好,等待時機。

所以哪怕是城中的墨者都不知道墨家的一支軍隊已經潛伏在了城邑三十裏之內。

是夜,月微明。

四十多精銳已經潛伏在城下。

上蔡的城墻不高,只有六七米,而且還是舊式的夯土墻。

這些偷襲的精銳手裏那些小鐵鏟和繩索,帶著短劍和燧石短銃,都是旅中的精幹力量,藝高人膽大。

等到半夜,副旅帥帶頭悄悄來到了城墻下,用小鐵鏟悄悄在城墻上摳出一個小坑。

他是軍官,也是這支小隊臨死組織的墨者代表,這種事他必須帶頭上。

六七米高的城墻本來就有一定的坡度,挖了幾個小坑之後便可以攀附上去。

爬上了城墻,幾名按照慣例守城的楚人士卒已經睡著了,因為戰爭似乎距離上蔡還很遠,並沒有太高的警惕性。

先上去的四個人捅死了兩個楚人士兵,將繩索放下,其余人也都順著繩子爬了上來。

這些人蜷縮在城墻上,直到看到外面傳來了幾縷閃光,知道主力已經到了城外。

傳遞消息的信號,是個簡單的依靠鏡子和青銅以及鯨油燈燭做的簡易信號燈。

這時候距離天亮還有些時間,他們要等到天快要亮的時候再動手,因為城中成建制的守軍不多,不需要趁著夜晚沖殺造成混亂,而且夜裏偷襲也確實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