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蘄春

社旁聽著村社眾人談論的年輕幹部面帶微笑,聽著村社裏人談及關於稅和役的事,覺得有些幼稚。

做事只講情懷、要求每個人都有利天下之心而死不旋踵的最原始的墨家,已經伴隨著七年前的“主觀利己客觀利他”的意識形態而被修正了。

主觀利己客觀利己的人不是沒有,至少墨家內部還有不少,而且這是作為墨家內部的道德要求,一直存在。

但是在一些政策上,已經明顯地傾斜於“利天下則己得利”的態度,像是這種跑到楚地來的官吏,將來那都是有優先升職權的。

本身墨子時代的墨家學說就有很濃的功利色彩,比如說“義”和“重鬼神”可以使人獲得更多的財富之類。

但行義又是一種講情懷的利天下,甚至為了利天下可以死不旋踵。

這也是墨家內部一直以來的紛爭,而且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故而其實還是功利色彩更占上風一些。

不少泗上出身的人也都明白,這天下遲早是墨家獲得,天下那麽大,今日的鄉長可能便是明日的縣長郡守乃至於進入核心層。

尤其是泗上出身又去過外面的人,太清楚泗上與諸侯國之間的差距了,那不是幾支火槍銅炮的差距。

故而只要有功則賞、有罪則罰能夠貫徹到足夠的公平,於此時這已足夠。

哪怕是來到這裏的各個鄉的教師先生,那也是有高額補貼和延後福利的,而且只需要在此八年。

吸了八州那麽多年的血,外部又沒有足夠強大的敵人,而且還是延後的福利待遇,考慮到發展速度,這些錢將來還是可以拿得出來的。

站在社旁看著村社眾人微笑的年輕人叫劉展,是個很明顯的當年抽簽選姓之後的泗上新一代。

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屬於是標準的泗上新生代。

和第一代為利天下死不旋踵的墨者不同、和如今泗上的一些只知己利鼓吹楊朱式自由的一部分年輕人也不同。

劉展是個聰明人,聰明到能夠看清大勢的人,實際上從他幾年前前往洪澤縣真正看到了泗上之外天下的投影、歸來的路上看到了彭城附近煤礦冒著濃煙正在提水的原始的自反饋水冷的提水蒸汽機後,他就知道這天下必將是墨家的。

他的履歷也很簡單,彭城附近的村社出生,開蒙小學學成後考入了中等學校農學專業。

十七歲後服役,但因為是中等學校的畢業生,所以服役三個月後分配到七年前鄭國之戰後從廩丘遷來而新建的洪澤縣,以服役期的身份幾乎無償地做了當地村社的駐派書記。

吃著服役的軍糧,領著駐派的特殊津貼,實際上給的錢不多因為還是義務服役期。

服役期結束後,村社就穩定下來,而且普及了新的種植技術,並且在之後的“溝渠大會戰”中表現優秀,獲過嘉獎,並且借著嘉獎成為了正式墨者,服役期一過組織考察結束後做了個鄉級幹部,主要是負責農業技術推廣。

之後做了兩年鄉長,風評極佳,隨後被抽調到幹部學校學習,跟隨一些人學習楚語,隨後考試合格且優秀,再加上之前組織部的評定不錯,督檢部也沒查出什麽問題,對楚開戰後便成為一批西進幹部,率先進入楚國。

若是在泗上,他這個鄉長恐怕要許多年才能熬進縣裏,但歷史的進程卻可以讓一些人把握住機會脫穎而出。

蘄春要建縣。

而他以二十四歲半二十五歲不滿的年紀,靠著當年挖掘溝渠中立下的功和兩枚獎章,跨越了鄉級到縣級的坎,成為了這個百廢待興的縣的縣長。

雖然此時蘄春只是一個不到三百戶的村社,比起他當年管轄的鄉還小,但這裏將會作為縣治所在之地。

因為長江的阻隔,這時候又沒有長江大橋,在江北的蘄春,成為了從浠水以東、鳩茲以南、一直到鄱邑以西廣泛江北地區的最佳縣治所在地。

除此之外,最為重要的原因是鄂邑要建郡,而郡是要向南發展的。

二十天前的討論會上,會上傳達了一下上面的指示,要把鄂邑作為郡治所在地,並且要把鄂地復刻一下泗上的基礎的原始工業。

包括大冶山的鐵礦、煤礦、金礦、以及銅綠山的銅礦等,都要開發出來。

本來關於鄂邑的建設是有不同的方案的,早就知道鄂邑有鐵有銅有金,而且這裏又是江漢邊緣唯一適合發展大型中心城邑的地方——後世的武漢,此時還是一片湖澤,根本不適合人居住,加之漢江還沒有改道,使得此時的武漢沒有建為城邑的優勢。

泗上那種工商業城邑最佳的選擇是有煤鐵銅的鄂邑,也就是後世的黃石大冶,鄂邑將建成楚地的經濟中心,以連接江淮和江漢。

但什麽時候開發?什麽時候復刻?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