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思各異(第2/2頁)

左司馬的話,說出了一些忠貞為君之人的心聲,可也讓一些封地在江漢的貴族怒而反對。

封地上有自己的祖宗啊,這還是其次。

重要的是沒有了封地的封君貴族,在楚國就會逐漸淪為邊緣,至少家族不能延續。

楚國令尹至今為止只有一個真正的外人當過,結局又是什麽呢?其家族現在又在何處呢?而真正有著封地的大族,哪一個不是楚國政局的常青之藤?

若是吳國這樣的國家攻來,早晚是可以復國的。可墨家若是攻下了江漢,照著泗上那地方的政策施政,就算將來奪回了封地,怕是也得屠戮封地上至少五分之一的人才可能繼續維持統治。

不少人不想走,不想退,都覺得應該再想想辦法。

一直沉默的鄂君此時淒聲道:“若是想退,當日墨家進駐鄱邑的時候就該退。那時候不退要打,結果真要打了又要退,令出如蘆草隨風而易,如何能行?”

“若要退,當日便退,還能集結兵力。如今戰又不戰,退又不退,貽誤戰機……”

左司馬冷聲道:“此言差矣。昔日不退,那是因為尚有一戰之力,未必便敗。彼時若退,權衡之下,損失極大。今日若退,則還可以求生留族以待將來。”

“如今墨家精銳就在數十裏外,圍攻泗上遲遲沒有消息,更有傳言四起言墨家已遣南海之兵攻臨武九嶷順湘水而下。”

“今日能戰之軍不過六七萬,本以為野戰能勝。我卻問你,申公亦是知兵之人,臨陣而戰,你們誰人能夠在一個時辰之內擊潰申公之兵?”

“七年之前,墨家只是派出了騎兵助戰於隱陽,其步卒到底如何,七年不戰,無人知曉。或有人言,長久不戰,其兵必頹,如今看來,此言不可信。不但未頹,反倒更勇。”

旭城君起身便要反駁左司馬之言,楚王道:“此事無需爭論,宜速退。申公之亡,軍中膽寒,恐難堅守。若不退,恐遭大禍。”

楚王心想,我總算還沒有像當年吳楚之戰時候的先祖那般,吳人攻來我便跑了,我還堅持了這麽久,奈何這仗實在沒辦法打下去了,不退還能怎樣?

見楚人去意已決,這時候一眾封君再也不出聲。

畢竟若是撤退的話,總需要有人斷後,若是這時候再出聲反駁,那必是斷後之人。

或守邾城、或要主動去攔截墨家主力,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條必死之路。現在又是銅炮又是火槍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打死,再說被墨家抓了可不是以禮相待,據說還要遭受賤民的審判,這是極大的屈辱。

既是這樣,自然沒人願意出頭來當這個斷後之人。

楚王此時卻不提此事,卻道:“若要退,需焚燒戰船。將所有戰船焚燒,不要留給墨家。”

“營寨之糧,亦要焚燒。舟師樓船士卒以及槳手盡數上岸退走。”

楚王還是清醒的,墨家的舟師力量相對於陸上三軍而言還差一些,這些戰艦若是再落入墨家手中,楚國基本上就沒有復國的指望了。

這一次撤退,不是說向後退幾座城就可以。

而是要從邾城退到隨國,再從隨國退到鄢郢,從鄢郢繼續向後退到宛城方可立足。

否則的話,始終都要在墨家的追擊之下,稍走慢了一步就可能被攔截住,到時候就完蛋了。

隨國東北是桐柏山,那裏沒得炮,所以到最後只能往襄陽方向跑,從哪裏向北逃。

過了鄢郢,便非是南方了,那裏的人不善乘船,所以要盡可能帶走舟師的士卒。

不是什麽人都能在船上戰鬥的,更不是什麽人都能夠當槳手的,樓船帆槳船都是可以造的,唯獨槳手和水手不是那麽容易訓練的。

若無水師,將來就算天下有變,也難以攻回江漢。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恐怕只有如此。自己從邾城、隨國、鄢郢方向撤退;派人沿途通告那些貴族,願意追隨君王的、家族有能力逃亡的,都從各個方向向北逃。

歷史上,燕國滅齊,田單也是逃亡貴族大軍中的一員。其成名的原因是因為有先見之明:在大家都逃亡的時候,他在車軸上綁了塊鐵箍,逃亡的時候道路不好加上長久奔跑,不少人的車軸都斷了,田單家族的卻沒有折斷。

就是因為這個,他得以成名,為一時之佳話,然後被推舉為守將最終反擊成功。

此時自然沒有這個故事,但是楚王心中還是明白哪些人是自己的基本盤的,沒有在江漢的大量貴族、士人、家族一起逃亡,將來自己也就缺乏打回來的人,也缺乏跑到北邊之後可以立足穩定的人。

打仗他不行,治國也還沒給他機會展示水平,但搞政變內鬥他還是家學淵源的。

這些一起逃亡、在北地沒有封地的貴族,將是他在北方站穩腳跟和北方貴族角力的關鍵,到時候利益當頭眾人才會同心協力,因為逃亡過去的過去後都是啥也沒有只有血統的,總得配合著他從北方貴族家族嘴裏奪食、手中奪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