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次合作(上)

對楚國而言,和魏韓開戰與全面進攻泗上不同。

和魏韓開戰屬於是尚且可以談判的、可控的戰爭;但如果和泗上全面開戰,以適親自跑到商丘的態度來看,那將是一場不可控的不死不休的戰爭。

楚國還沒有準備好。

負責情報的墨家談判的幕後人對於這一次的談判的底線也很清楚,那就是攛掇楚國出兵,至少也得讓魏韓楚關系緊張。

既要攛掇楚國出兵,不能只靠一些空頭支票,還需要一些實質性的東西。

楚國的兵力並不缺,雖然質量不佳、真正能戰的也就是那幾個縣公軍團和楚王的王師新軍,但這時候作戰每每談出兵十萬實際上真正的戰兵精銳也就三萬,所以魏韓那邊出兵也不多,楚國足以應付。

楚國缺乏的,是一些泗上優勢的兵種。

比如騎兵、炮兵和工兵,這幾樣才是楚國缺乏的。

楚國少馬,而且和中原相比不善車戰,也不善攻城守城。

以往車戰的年代,中原各國都是一輛戰車配四輛乘車,加最多一百名徒卒。

而楚國則是一輛戰車配屬二百名徒卒。

楚國攻城守城的能力也很一般,歷史上直到吳起變法之後,楚國都城的防禦體系才改進,跟上了中原各國的城防體系。

之前的王子定之亂中,墨家為了剪除魏國,也是派出了工兵與楚王合作,這一點雙方都算是有合作的經驗。

是故墨家這邊給出的底線條件,就是派遣一個師的非正規騎兵、四個炮兵連隊、以及一個工兵旅,外加一部分步騎士,作為輔助性的力量,配合楚國對魏韓開戰。

除此之外,墨家還可以發動一場針對成陽的攻擊,那裏是魏國的飛地,也是魏國和泗上緊挨著沒有緩沖國的空地。

除了成陽,還包括當年勝綽成名的廩丘等一系列原來齊國的城邑。

對於那幾座城邑,墨家並沒有想要侵占直接控制的想法,至少暫時沒有。

因為整體戰略是北守南攻,成陽等土地對於墨家而言是個很不好的突出部。

背後是濟水、左翼是魏國的附庸國衛國、右邊是和墨家有著仇恨的齊國,側面還有大野澤,可以說如果沒有主動進攻的心思,占據這塊地方並無必要,然而很容易被包餃子。

兵力不足,又不可能一邊打著楚國穩定楚國局面一邊向北進攻,那麽這樣的突出部就盡可能不要掌控在手中。

但既要欺騙楚國,誘使楚國相信墨家今後幾年都是要往北發展,而不是準備復制當年的孫武子奇謀,那麽進攻成陽也算是一種態度。

在這種背景之下,和楚王的談判也算是相當順利。

楚王肯定是先要講一番道理,先說了一下當年鄭國收留王子定、駟子陽對楚開戰之類的事,表示鄭國這樣的國度實在是自取滅亡,為自己將來從魏韓手裏分一杯羹瓜分鄭國埋下伏筆。

墨家這邊除了那些大道理之外,也講了一下當年晉陽之戰“唇亡齒寒”以分魏韓智之類的話。

時間不等人,來不及太多的扯淡,雙方很快就步入了正題。

一番交涉之後,墨家表示為了膺懲魏韓的不義和不宣而戰,願意和楚國一同懲罰魏韓。

只是墨家負責談判的人用了“膺懲”二字後,楚人那邊有點不太高興。

這兩個字出於《魯頌》,原文是“戎狄是膺,荊舒是懲”,是說魯侯當年多勇猛,向北擊敗了北方戎狄,向南打敗了楚國南蠻子的附庸國……

膺懲二字楚人不是很喜歡聽,因為楚人雖然嘴上說我乃蠻夷可身體卻還是很老實的,對於蠻夷這兩個字以及其衍生出的各種詞匯極為敏感,一觸及蹦。

原本歷史上膺懲這個詞其實也經常被後人拿來和墨家產生一些關聯,譬如蘇軾被貶之後曾作遙和陶淵明之詩說“猶當距楊墨,稍欲懲荊舒”,將膺懲夷狄和批判楊墨視為是對等的兩件事——一件事文化上批判異端、另一件事就是武力上攻打蠻夷。

只是現在天下未定,儒家還被楊墨道三家打的節節敗退,尚未成為正統,如今誰是正統誰是異端還說不清楚,也就是“膺懲”二字因為一些歷史緣故楚人不喜歡聽罷了。

現在墨家想要把握話語權,作為和楚王談判的墨者,這點文化水平還是有的,之所以故意這麽說,也就是想說墨家的“道義”才是正統,對付魏韓這種誅不義的事和攻打夷狄一樣都是政治正確,都可以用膺懲。

曾經三晉膺懲過楚,如今楚也可以膺懲三晉嘛。

楚王雖然不想全面開戰,但也知道如果墨家派兵的話,有限戰爭從而獲得楚國想要的利益那是最好的。

這一次墨家誠意十足,和當年楚王攻打王子定平定陳蔡時候只派出工兵還不一樣,這一次可謂是大張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