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賣價(第2/3頁)

那一次鄭國政變死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家族被屠滅,七穆中其余六穆的力量還很強大,分裂出去,可以說駟氏一族是魏韓最不可能接受投降的一批人,所以他們才死戰。

以至於之前有人討論是不是要開城投降的時候,掌握大權的駟氏一族立刻以“談降則為國賊,皆可殺”的大義名號,殺死了提議投降的一些人。

鄭君乙沒參與當年的政變,可最終還是因為弑君之人立起來的,魏韓討伐的名義中也有這一條,鄭君乙是希望抵抗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利,現在天下已經亂了,墨家加快了天下的混亂程度,原本的統治手段已然不能照例統治下去了。

民眾一旦開始覺醒,一旦開始接受索要他們應得的一切是理所當然的道理,泗上的那些諸侯國就是個例子:最終亡了國、亡了社稷、亡了宗廟。

二十年前商丘之變,近在咫尺,鄭君乙聽近臣這麽一說,怎能不緊張?

況於,鄭國支撐到現在,已經是油盡燈枯,根本沒法再守下去了。

墨家雖然在組織弭兵會和非攻盟約,可是附加的條件太過苛刻,要實行各種變革,這是鄭君和駟氏都不可能答應的。

按這近臣所言,民眾抵抗的越激烈,其實他就越能把鄭國賣個好價錢。

抵抗一個月,便可以賣個五十裏之君,做個附庸。

抵抗兩個月,便可以賣個百裏之君,甚至會有一座城邑沿承鄭國祭祀。

若是抵抗的更久,這個賣價就越高。

鄭國不全是他的,還有一部分是駟氏的,所以若是能夠抵抗的更久一些,說不定真的可以賣個高價。

但不管怎麽樣,現在投降魏韓是不可能接受的,反而很可能用他的人頭邀買人心,以證大義。

這種心思,二十年前的商丘之變中不會產生。

一則是那時候尚無前鑒,舊的統治者們沒有接觸過新的“造反”方式,畢竟融合了各種經驗的適面對的是連“蒼天已死黃天當地”的宗教式起義都沒接觸過的貴族君臣,更遑論更後世的“耕者有其田”之類的有著簡單綱領的起義。

沒有經驗,便不知道其中的可怕。

二則,就是時勢易也。

昔年墨家示弱,需要利用貴族和貴族的矛盾、君主和貴族的矛盾在夾縫中生存,想辦法壯大自己,那時候需要借用一切可以借用的力量和矛盾,拉一派打一派以壯大自己。

現如今,墨家擁有泗上,已躋身為天下諸國之強雄,五年前菏澤會盟、禽子去世之後,墨家的獠牙就已經露了出來,反貴族反君主,根本不再如當年弱小的時候借力打力。

這就使得這幾年各國諸侯貴族對於墨家的警惕越來越高,但卻又無可奈何,除非各國君主貴族能夠摒棄前嫌團結一致,否則實在是難以奈何。

時勢一變,主次矛盾也變了,君主們尤其是小國的君主們需要考慮更多的東西,開始恐懼於民眾的力量。

恍然間,鄭君又聽近臣說了最後一番話,一番讓他徹底堅定了賣國之心的話。

“君上,不久前宋國政變,魏楚韓相戰三百年,依舊能夠為了防墨而會盟。”

“如今您如果借用民眾的力量,親近於墨家,又怎麽能夠被魏楚韓所容?”

“就算勝了,駟氏豈肯放棄手中的權力?到時候他們便先要對付您。”

“就算勝了,民眾的力量崛起,可這裏距離泗上太遠,卻在魏韓楚包夾之中,就算是您一切都順從墨家的意思,變革制度、制定大憲,可魏楚韓必要除之而後快,鄭國夾於魏韓之間,如何抵禦?”

“現在魏韓攻打您,不過是為了利益,土地、人口、財富,這還是可以談的,只要守衛的住,至少可以做個封君。”

“可若是您過於親墨,以至於這裏效仿宋國制度,那麽魏韓必然是不能接受的,將來魏韓攻打您,那可就是為了大義,屆時您不但封君做不成,只怕還要被處死……”

“鄭伯效尤,其亦將有咎。屆時我只怕這句話便是對您說的啊。”

鄭伯效尤,其亦將有咎。這句話就是以儆效尤的原來,出於鄭伯,又只怕將來再應於鄭伯。

鄭君乙已然明白,當初墨家來到鄭國,鄭君設想的是依靠墨家幫著改善一下城防,他明白鄭國國力衰弱,也根本沒想過要獨自對抗韓國。

昔年駟子陽有壯志雄心,那是因為那時候鄭國尚且還有和韓國對攻的力量,如今一分為三,魏韓已得其二,這時候便是駟子陽復生也不敢做這樣的幻想。

墨家前來鄭君歡迎的本意,就是改善新鄭防禦,能夠做到韓國入侵堅守一個月以待魏楚介入,根本沒想著什麽富國強兵自力更生,那不現實。

誰曾想這一次魏韓合力攻鄭,使得局面一下子超出了他的設想,之前慌亂之際答允了墨家的條件,現在想來已經是隱隱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