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戰略收縮(上)(第2/3頁)

於是問道:“君上問該如何做,我想先問君上想要什麽樣的結果呢?”

“臣以為,君上希望韓不吞鄭、鄭不與泗上近,韓魏合盟出兵,日後也不會吞掉鄭地……不知道臣所猜想的,是不是君上想要的結果?”

魏擊笑道:“相邦深知我心。”

公叔痤正色道:“君上如果想要這樣的結果,無異於在天冷的時候,想要把太陽拉近一些;天熱的時候想要把太陽推遠一些。”

“若是非要這樣的結果,那縱然是聖人,也是不可以做到的。所以臣以為君上想要的結果,必須要改一下。”

魏擊也知道自己想要的結果,確實是沒有辦法做到的,便問道:“相邦以為,應該怎麽改?或者說到底怎麽做,才對魏最為有利?”

公叔痤反問道:“如果韓人取鄭,君上是否可以接受?”

魏擊搖搖頭。

魏國到了他的手裏,已經從四面出擊淪落到重點防禦的局面。

西河有秦、中山沒了、趙人翻臉,泗上崛起遏制了魏國對泗上霸權的要求,楚國開始變法……

現在韓國如果得到了鄭國,實力大增,到時候就制不住了。

面臨楚國的威脅,魏韓依舊可以結盟,但這種以共同敵人為目標的結盟,缺乏長久性。

如果將來有一日魏國有變,韓國又強,魏擊必須要考慮韓國趁機和趙國幹涉魏國的可能。

所以,讓韓國獨得鄭國,那是魏擊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鄭國土地肥沃,皆膏腴之地,民戶又多,一旦韓人得鄭,實力必然大漲。

公叔痤又問道:“那麽,讓墨家控制宋地,君上是否可以接受呢?”

魏擊再次搖頭。

讓墨家兵不血刃地控制宋國,更是不可能接受的事。

這不是什麽意識形態之爭,而是利益之爭,以泗上的治國理政的能力,宋國一旦被墨家所得,實力一樣大漲。

雖說墨家一直在說保持宋國獨立、中立,但實際上泗上的各種貨物充斥宋國、宋國的人口不斷流向泗上,魏國的河東鹽根本是半點都賣不到宋國去,宋國是否中立只要在墨家的勢力範圍之內,和被墨家吞並簡直毫無區別。

公叔痤又問道:“如果這兩件事,只能選其一的話,君上選擇哪一個呢?”

魏擊笑道:“這不需要考慮啊,如果宋不入墨必須要韓人得鄭的話,我自然是希望韓人得鄭,剩余墨家得宋。”

“可這只是一種籍使,我並不願意韓人得鄭。”

公叔痤又問道:“斥候細作回報,泗上已經總動員,君上以為,圍繞宋國開戰,何時能夠分出勝負?”

魏擊默然,許久道:“少說三年。我觀泗上的一些堡壘的圖樣,三五千人駐守,兩萬軍少說要圍困半年方有可能攻下,到時候各國作戰,比拼的就是後勤、輜重、人口、稅收……”

“泗上固然要被削弱,可只怕魏國也要承受不住。”

“可是……此時若不制,墨家得了宋,將來就更難制止了。”

“這一次宋國政變,使得墨家極為孤立,楚人必然要擔憂、齊越更是警覺,都希望能夠遏制泗上的擴張……這正是一個機會。”

公叔痤嘆息道:“君上,大爭之世,怕的不是敵人,而是友邦。魏楚韓就算出兵,君上是否能夠保證楚人全力作戰?”

魏擊信不過楚國,當然搖頭。

公叔痤又問道:“諸侯同盟,擊鼓而進,若勝可戰,若敗只怕就各有心思。今日友邦,明日大敵,這是不可不防備的。”

“君上細想,這一次若擊泗上,到底是因為墨家的道義?還是因為泗上的擴張對魏國的威脅?”

魏擊道:“兩者兼而有之,但總歸還是擔憂泗上的擴張為先。”

公叔痤又道:“未慮勝,先慮敗,君上以為,一旦作戰不利,楚人遠遁,甚至於泗上專打魏軍不打楚軍,河東地面臨泗上虎狼之師,一旦戰敗……秦人將會如何?趙人將會如何?楚人將會如何?韓人將會如何?”

魏擊道:“未必就敗。未可知不勝。”

公叔痤拜道:“君上,若勝,魏得到了什麽?這一次出兵的理由必是要響應皇父一族反墨的號召,那麽難道要攻占宋國的土地?那樣的話,天下必然都要警覺於魏。”

“魏國除了得到一個如今已無意義的霸權,國內卻是死傷十萬、糧財耗費無數,虎視眈眈的秦人必要趁機奪西河之憂。”

“勝敗之說,都要考慮結果,君上需要作出權衡。”

“鞔之適最喜挑唆矛盾,各個擊破,這不可不防。鄭國事,看似他在踐行墨翟的非攻助弱之策,實則卻是在挑唆魏韓關系。”

魏擊皺眉道:“以相邦看,該如何?”

公叔痤道:“不若……以綏靖之策,放任墨家吞宋。豈不聞當年楚王問鼎之事?楚人自視強盛,問鼎於天子,終於招致諸侯一致抗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