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沒安好心

話雖是這樣說,讓眾人安心,實際上適心中自己都有些緊張。

如今泗上天下派是主流,他借用天下派壓制了非攻立國派,煽動起來了利天下的狂熱。

這件事長遠看是好的,但是短期看必然是有反噬的,那就是事到如今不管怎麽樣都必須要動手了。

不然民意沸騰,再行壓制,那又是思潮混亂,之前數年的輿論轉向毫無意義;將來的統一戰爭也要受到影響。

就算是為了徹底壓制非攻立國派,這一仗也必須要打。

宋國的局面對於泗上是個很尷尬的存在,如果宋國這的能夠保證完全中立不受其余諸侯控制,那其實是對泗上最為有利的局面。

那樣的話,名義上宋國是獨立的,但實際上就是泗上的市場、原材料基地以及後備人口補充地,以及做一個非常完美的緩沖國。

五年前適放棄了齊西南地區,力排眾議歸還了齊國所有被占據的土地和富庶的汶水平原區,為了就是不希望墨家過早地卷入中原亂局。

宋國的地勢比之齊西南更為敏感。

二十年前宋國政變之後的種種政策和盟約,其實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讓宋國各自為政,做一個名義上的國家,但實際上卻是一塊又一塊獨立的封地和城邑。

本來可以利用皇父一族和其余貴族關於集權還是分權的矛盾,可現在雙方摒棄前嫌,至少在大敵面前通力合作,這就讓墨家很難做。

宋國距離泗上太近了,既苦於工商業不足夠發達、又苦於工商業已經發展。

舊時代的痛楚還未抹去、新時代的痛楚也已降臨,在平等這件事上,農家比墨家要激進的多,他們自稱真正平等派,既反舊貴族,也反那些轉型為經營性土地主的新貴族。

宋國大量的失地農民,使得更為激進的農家在宋國這幾年的影響力大漲。

墨家一直在控制泗上的局面,可那些貴族的所作所為,讓墨家已經控制不住。

怒火滔天之下,要是農家起事,那可比墨家要激進的多,貴族們依舊在作死,到現在這種局面,如果再不出兵迅速平定宋國的局面,那就這的要天下震動了。

仇恨是可以積累的,也是雙向的,貴族可以殺庶民,庶民一樣可以反過來殺貴族。

殺自然是可以的,但現在若是殺的太過分宋國太亂也不太好,至少對泗上不好。

在說完那些讓眾人安心的話後,適道:“如果我們能夠在一個月之內控制宋國的局面,那局勢可以說是完全對我們有利。”

“當年公子鮑取宋之後,各國也想要出兵幹涉,但宋國政局一安穩,各國都不得不猶豫放棄。”

“現在我們還站在宋國的後面,一個月的時間,魏楚韓各國都不可能做好戰爭的準備。”

“皇父鉞翎敢喊反墨,我們就讓他剛喊完就死。控制住了宋國的局面後,再靠使節去解決後續的問題。”

垂垂老矣已然年邁的公造冶道:“皇父一族加上宋國的其余貴族,合兵一起的話約有五萬,不可能再多了。”

“但是他們分散各地,我們可以各個擊破,實際上我們要面對的,也就是皇父一族的私兵以及他封地宋國西部的部分貴族,三萬最多。”

“六指一直在宋境等待,三個步卒師外加一個騎兵師,應該足以迅速擊潰他們。”

“不過總動員還是必要的。”

“我們現在的常備義師應付宋、齊、越當無問題,但並不足以讓迅速讓各國放棄對我們開戰的心思。”

“打與不打,不在於我們,我們只能按照說知之術推理魏楚韓未必出兵,但人心難測,也要做好他們萬一出兵的準備。”

對此看法,眾人也都認可,做好準備勝於沒有準備。

市賈豚苦笑道:“這等於是花錢買弭兵啊。一次總動員,耗費無數,就算不打,動員也至少要維持到宋國局面穩定、各國確定都不能出兵、外交斡旋結束之後。”

“少說,也要三個月。糧食、軍需品、馬匹、夏收……種種這些都要被影響。”

“不過這要是打起來再動員,我們便可能損失更大,我是同意總動員以嚇唬一下魏楚韓的。”

適又看了看別人,別人也都點頭同意,眾人便表決了一下,全數通過了立刻出兵宋國、泗上總動員的意見。

在場的諸人都明白,戰爭是為政治服務的。

打還是不打,必須要在開始之前就想清楚怎麽結束。

如果各國不管不顧地出兵,那就無需考慮,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可能要一直持續到要麽各國打累了、要麽天下歸一。

但如果各國不出兵,宋國今後的局勢就是眾人要考慮清楚的。

周禮之下的諸侯國,是以宗法制、禮法、血緣、分封建制為基礎的統治手段。

但舊的統治手段已經失效,新的統治手段還並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