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爾虞我詐

秋去冬來,幾個月的時間,甘德瘦了十余斤,看了不知道幾倍於瘦下來體重的書籍,也幸好如此已經是紙張書本,若是竹簡怕是要再看幾個屋子那麽多。

每日除了在學堂上課,就是去泡在藏書閣中自學,到了休沐日的時候就跑去看星星,一夜一夜地盯著歲星看,感嘆著宇宙的浩渺無窮。

這幾個月他的日子過得不錯,自己編寫的幾本書通過了審核,得了一大筆錢,在天文學的學堂圈子內也算是有了一些名氣,受到了人們的尊重。

快到冬月的一天,甘德從學堂出來準備回家,車夫已經在那裏等待,兩個人已經熟悉。

只是這些日子說話很少,甘德不是在車中看書就是在琢磨事,車夫估計也是見多了這樣的人,便也不去聒噪。

馬車穿過大街的時候,對面來了幾十輛華麗的馬車,明顯的楚國風格。

道路兩側衛戍旅的人將紅色的赤幘纏在手臂上,維持著秩序,因為有人正在那裏集會,沖著這些馬車喊道:“不準幹涉宋國!”

“民為神主,宋地的事,由宋地的民眾做主!”

那些馬車也不停留,在一隊泗上騎兵的帶領下快速地通過了街道。

甘德看著奇怪,最近一直沉浸在學識之中,少聽外面的事,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車夫頭也不回,很隨意地說道:“荊州的使者,因為宋地變革的事。”

甘德這才想起來之前在陽夏的一些傳聞,搖頭道:“怕不是又要打仗?”

車夫笑道:“打不打,可不是我們說的算。可真要是那些不義之君非要打,也不能怕啊。我是不想打的,打仗用不上我,可是影響馬車生意啊。不過真要打,要我說就大打,早點定天下於一,豈不是就不用打仗了?我看那些王公貴族就沒有利天下之心,真要有利天下之心,不若投降……”

甘德心中暗笑,心道泗上的人當真是講自己的道理,也確信自己所做的就是利天下。可若那些王公貴族,只怕還覺得泗上悖禮是害天下。

想到這,不免又想到一些生活瑣事,便問道:“糧價不會上漲吧?要不要先買些糧食囤積起來?”

車夫大笑道:“先生多慮了。真要打起來,誰敢漲價太過?真當平糶部和督檢部那些人只領錢不做事呢?再說誰能漲的起來價?你是沒看到幾處大糧倉裏面堆積的糧食……酒還照釀呢。”

這是甘德在泗上經歷的第一場即將爆發的混亂,還不知道泗上對於局勢掌握和控制的程度。

可他見車夫這麽說,也放下心來,心道他說的也對,天下早點安定,我也可以放下心專心致志地去研究歲星了。

……

彭城的中心處。

適正在主持一場七悟害參與的會議,如今的七悟害已經不再是當年那些人,老人只剩下了三位,剩余的都是和適差不多年紀的中年人。

歲月難逃,誰也一樣。

除了他這個巨子和七悟害之外,還有其余的幾個人,各人都在看著手中的一份材料。

在場的大多數人這些材料早都看過,就是關於宋國的。

適等了一陣,待眾人都把材料放好後,便道:“這一次熊疑派人來,我看也不過就是在拖延時間。內部還不安穩,熊疑年紀也大了,身體如今又有疾病,依我看他是不願意幹涉宋國的。”

“當然,這個是否願意幹涉也得看咱們的態度。咱們狠一些,他就越要忌憚。打起來,對他沒好處,幾年前咱們在齊地打出了威風,他也得明白就算打贏了他積累的那點新軍家底也要毀掉,內部的貴族可是要高興了。”

“他也就是派人來嚇一嚇咱們,似乎咱們要是真的打,楚魏韓等都會出兵一樣,到時候若能分掉宋地,如鄭國事,那是對他最有利的。”

“他既要嚇我們,我們也不能怕。”

“至於說我們要不要效仿當年費地事來謀宋國,我的意見還是之前那樣不變:不要如此。”

“宋地是個火藥桶。吞在嘴裏,我們也難受。”

“宋地處天下之中,天下定,宋必定。天下分,宋也未必分。所以關鍵在於將來的天下。而將來的天下,還是當初禽子那時的戰略,先楚後中原。”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羋姓一族能夠依靠數百大貴族、千余士人,管轄廣袤的五千裏土地,那麽我們數萬墨者為什麽就不能?”

眾人對此並不反對,這是一直以來的既定戰略,從未改變,一直在布局。

適的意思很明顯,宋國內亂的話,贏得也是當地的百姓,只要外國不幹涉,墨家就無需幹涉。

一大堆的墨者,一大堆的親近墨者的人,一群渴求土地的農夫,一大群發達起來的工商業者,因為失地而大量湧入城邑的流民,還有一些轉變了身份的舊貴族,以及一些想要借助民眾之力除掉其余貴族的大野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