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大亂前夕(十)(第2/4頁)

泗上走出了小農輪回的怪圈,否決了封建宗法仁義天下存在的土壤,沿著一條不擴張就會自爆的康莊大道一去不返。

比及二十年前的原始墨家,已經被適的修正主義搞的不成模樣了:道的問題上和楚國道家稱兄道弟,號稱天志就是天道,天地自化之,道在宇宙生成的那一刻就已產生,而道產生之後,由道推動天地自然演化成了現在的模樣。

天地之道,就是宇宙的力學法則,就是墨家天志的一種。

宇宙是如“太一生水”那樣在矛盾和運動中生成的,但是因為“道”也就是“天志”也就是“力學法則”的存在,宇宙自然演化成了現在的模樣。

而人類社會的自然演化也是天道,不經幹涉總有一天會演化到“樂土”,只不過墨家總結出了規律,猛推一把;你們道家求自化,那是否定了人的主觀能動性,自然演化當然正確,否則墨家“樂土”的合法性怎麽解釋?雖然你們求自化,我們求悟道悟天志而人為加速演化,不過大家還是可以一起坐下來談談的朋友。

自化,太慢了,我看也別自化了,大家一起研究研究天道、人道,一步到位。

法的問題上,把墨家的“君、臣民之通約也”發揮到了極致。

適鼓吹“君,是人又不是人。譬如一個人叫二狗,他是天子,那麽他不是天子的時候,依舊是二狗。天子有兩重屬性,一個是人,一個是臣民之通約的法。但是法自己沒有手腳,不會執行臣民通約的意志,所以需要一個君!”

“而君的臣民通約的那個屬性,未必是一個人,而只是一個可以執行意志的實體就行。哪怕一條狗,他要是有智慧可以執行法的意志,那麽他就可以當君;如果一個墨家作出的機械,可以執行法的意志,那麽機器也能當君。”

“所以,君的第一屬性是通約之法,第二屬性才是人。君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一個組織、一個學派、一個邦國的所有部門,而非一定是一個人。”

適是極端反貴族的,所以為了防止“君、臣民之通約”的君主立憲制,他直接把君虛化為了國家機器,這不但是要“選賢人為天子”,而是直接進化到了“狗若能執行法的意志,狗都能當天子”。

並且利用這個概念,極力鼓吹他對“上之所是,必皆是之;所非,必皆非之。上有過則規諫之,下有善則傍薦之”的理解。

用類似的概念,表示上,不是具體的人,而是所有墨者意志的體現,是一個執行機關,也就是墨家中央的執行委員會。主要是意志自己沒有手腳不能自己動彈,所以得選人執行意志。

同樣的,墨家的上,就是墨家中央的執行委員會;泗上的上,就是萬民制法代表大會;天下的上,就是將來天下的代表大會。

那麽這個“一同天下之義”,就是要做到九州是個統一的整體,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是允許的、什麽是不允許的,都需要“上下同義”,由下表達意志,由上這個實體的國家機器執行意志。

而“夫既尚同於上,而未尚同乎天者,則天災將猶未止也”的意思,適表示“天志是可知的,雖然你們農夫希望糧價提升,禁止進口外部糧食,但是你們的義不合天志,這是有害的,道理是這樣的……所以不能夠完全地按照所有人的意志直接少數服從多數,那樣是要天下大亂的,要在合乎‘天志’的基礎上制定政策。比如那要是人人都同意沒有政府,沒有法律,互相搶劫,那是絕對不能通過的法律,所以不能夠完全由集體表達的意志作為上,要有‘天志’作為基礎,並且在符合天志的基礎上才行。”

“那麽,怎麽知道政策是否合於天志呢?這又需要看子墨子所言的‘三表’:社會的總財富增加了嗎?大多數民眾得利了嗎?人口增加了嗎?”

“政策制定之前,又怎麽知道是否合於三表呢?這又需要說知之術,進行推斷,而說知之術又需要專門人才進行掌握和推論,也就是墨家的中央執行委員會,由此掌握立法的最終否決權。”

這就是整個泗上的執政體系,一個完全的近代國家機器,論動員力、組織力和執行力能把周圍的分封建制的邦國貴族打出屎來的國家機器。

一整套邏輯下來,適所修正的墨家就成了現在這般模樣,和時代格格不入,卻又充滿活力。

說它萬民制法,卻又控制政策方向;說它同義,卻又不管束太多,使得踮屣這樣的民眾喜聞樂見的舞蹈大行其道;說它自化,卻又引領對聯、鞭炮、餐桌、筷子之類的習俗;說它保守,男女牽手行於途、鼓勵自由戀愛、鼓勵早婚早育;說它自由,但為妓違法、乞討違法、什伍制度、強制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