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新略(七)(第2/3頁)

高孫子是認可那個南下大略的,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一次會給齊國一個發展壯大的機會,畢竟看上去墨家幫著齊國內部掃清了很多的矛盾。

高孫子已經不再作聲,在那裏低頭思索適所說的這些話。

有人起身道:“如此說來,齊國無論如何都沒有未來了嗎?說知之術,是可以推斷出來全部的可能嗎?”

對於未來,墨家內部一直都是傾向於“可知”、可以“推論”的。

這不是適帶來的改變,適只是墨家的修正分子,而他當初投身墨家的時候就源於墨家有極大的改造空間和內部的一整套邏輯體系。

之前有人說天命不可知,有人說天命玄奇非人可曉,也有人說當年武王伐紂知曉天命的人已經隨著殷商的滅亡而滅亡,也有人所當年武王問箕子微子天命事隨後重病不起……

當年彭生曾問墨子,你說什麽說知天志之術,難道未來是可以知曉的嗎?未來的事,不是你們的說知之術可以知曉的。

墨子反問道,假使你爹媽馬上要死了,一天之內你要是能趕回去他們就能活。現在距離假使百裏,一匹馬、一頭牛,你認為你爹媽是死還是活?你爹媽現在是又死、又活,但死活取決於你的選擇,你怎麽能說未來不可以知曉呢?

墨家尤其重視“推論”,因為墨子認為“言足以復行者,常之;不足以舉行者,勿常。不足以舉行而常之,是蕩口也。”

也就是說,任何一個想法,能做你就宣揚他,不能做你卻宣揚他,那就是胡扯。這是用來抨擊儒生的,因為墨子認為儒生那一套聽起來很好,但是沒有實際的操作性,不可能做到,所以聽起來再有道理那也是胡扯。

這些東西,被適修正了之後,墨者們對於邏輯推理極為重視,而歷史本身是有邏輯可尋的,這就是墨家樹立的史觀,導致了更為玄奇的“歷史”和“政治”有時候也是可以推理、知曉未來的宏觀走向的。

現在齊墨戰爭結束之後的天下局勢,需要一個推理,一個推論,由此才能確定墨家的下一步走向。

適之前的推論都是在說齊國不可能強盛了,這是為了說服高孫子支持他看起來更為溫和、有些投降主義的撤軍做法,安撫泗上的激進派年輕人。

現在那個人提出的問題,適不想要再在齊國這件事糾纏下去,於是順著那個人的話道:“齊國有沒有未來,取決於什麽是齊國?”

“齊國如果是田氏的私產,那麽我說了,齊國沒有未來,或者說田氏已經沒有未來。”

“可齊國不是一個人,一個人只有一個想法、齊國卻是由千千萬萬的齊人組成的。如果主權在齊國的民眾,你的問題就是齊國的民眾有沒有未來?”

“當然是有的,為什麽沒有?他們覺醒之後推翻貴族和田氏,天帝之下人人平等,發展生產,曉習天志,怎麽會沒有未來?”

“至今為止,我們反對的都是田氏和貴族,卻不是在反對齊國的民眾,這一點一定要分清楚。今後在一些公開的場合,這個也一定要注意。”

“關於田氏將來會采取什麽政策,那是將來才能知曉和以此推斷的。但不管他做什麽,我們只要能夠在對齊簽訂和約的時候抓住幾點,那麽田氏和貴族的齊國就沒有翻身的機會。”

“現在我的話講完,關於齊國的大略,誰還有不同的意見?”

說完之後,適先看了一眼高孫子,高孫子沉默一陣點點頭道:“我沒什麽意見了。”

高孫子心中還沉浸在剛才的爭論中,還在琢磨適對齊國的種種推論,至少現在還沒有什麽破綻,他所擔心的幾件事適似乎都解決了。

要利天下,天下廣矣,總要有個先後順序,高孫子擔心的就是墨家從齊國撤軍之後,那些已經得到墨家之利的汶水、濟水的齊人會不會吃二次的苦;以及田氏和貴族會不會因為墨家幫著他們清理了一些內部矛盾而使得齊國成為泗上北方的一大強敵。

至少現在,聽上去適已經表了態。

他既然說不能夠不管那些汶水、濟水的民眾,在道義上已經符合了墨家的義,這沒有和高孫子產生本質上的分歧。

他既然分析了齊國田氏的內部矛盾雖然被清理但是新的矛盾又產生,那麽高孫子對於北方齊國強盛的擔憂也便無存,在對於局勢的判斷上,高孫子已經形成了一種對於適的信任和習慣,二十年風雨波瀾之下養成的,而不是因為某種私人的信任。

適的意思是分析了齊國種種可能變強的可能,再排除掉田剡成為“墨者”這個可能之外,其余的變強可能只需要在和約中加上幾條就算是徹底鎖死,以不變應萬變,那也不是不行。

兩個人的分歧只在於是北上速勝、機會一搏平定中原再謀四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