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古今(上)(第2/2頁)

再之後齊國強盛、齊越相爭,魯國終究是中原人,和齊國更為親近,於是和齊國結盟,導致了二十年前越王翳耀武揚威地在曲阜和齊、魯兩國簽訂了合約,魯侯為越王翳駕車、齊侯為越王翳做警衛,大受欺辱。

與“周王室孝子”的晉國不同,晉國那是真也正的姬姓,唐叔虞的封國,周天子權勢的重要依仗,可是卻和不屬於中原體系、甚至稱王的越國一直勾勾搭搭,聯合越國攻打中原體系的齊國那都是常有的事。

魯國作為周公之後的封地、作為仲尼的活動地,多少還保持著幾分骨氣,和越國之間的關系始終不合。

同為姬姓親戚,晉魯兩國可謂是不可同日而語。

二十年前,墨家崛起於泗上,之後數年齊國伐最墨家出兵抵抗,使得原本搖搖欲墜的魯國局面比起歷史上好看的多。

費國發生革命的事,引來了魯國的恐慌。

但當墨家高調宣布費國的事墨家要管之後,魯國就要隱藏其內心的恐慌:誰都可以當天下誅墨復封建之義的盟主,唯獨魯國不能當。泗上離魯國太近,真正的近在咫尺。

南濟水一戰,齊國六萬大軍全軍覆滅,墨家損失不過兩千,連破齊二十城、下平陰、拆長城,齊國的臨淄軍團在武城逗留了不過數日就不得不退走,這都讓魯國上下對墨家將來可能的報復充滿了恐慌。

尤其是武城被屠之後,魯國作為非攻同盟內部的成員國,明白墨家在一些事上的底線。當年齊國伐魯,墨家二話不說便履行了義務,除了糧草需要魯國承擔之外,並沒有要任何的禮物。

而當年勝綽那樣的人物,墨家出面認為勝綽違背了墨家的義,傳告天下諸侯不準勝綽以墨者的身份出生,便說到做到。

魯侯如今不免後悔去歲同意齊國借路的想法,可是心中也只能感嘆:弱國無外交。

當初若不答應,誰人知道墨家能勝的如此幹脆,萬一不能勝,惡了齊國,到時候當年伐最沒有取得的土地齊國便很可能趁此機會一並要去。

魯侯心裏,是希望在兩個大國之間維系一個平衡的。

現在墨家趕走了越國在淮北泗上的勢力,和齊國的摩擦日益增多;魏國依托大梁滲入中原;楚、墨、齊、魏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魯侯正是借著這個錯綜復雜的局面,想要在大國鄰裏旁安身。

按魯侯自己所見,以及自己對墨家的了解,其實之前的政策一直是正確的。

包括這一次讓公子奮出面和墨家解釋;自己以昏聵為名接受齊國借路的條件等,都是正確的。

他和墨家接觸的挺多,當年墨翟在世的時候他就和墨家接觸,所以明白墨家行事的風格。

自己這一步棋走的極好,不論齊勝還是墨家勝,魯國依舊可以保持獨立自主,最多也就是不動聲色地防備一下墨家那些過於激進的無君無父的學說。

但是,從武城被屠的消息傳來後,魯侯就知道這件事大了,大到他已經不能夠繼續中立旁觀的程度。

墨家的規矩很多,譬如非鬥、非攻、大義、小義……

當年墨者在曲阜逗留的時候,非攻也是墨家的規矩,但是一些墨家仍有任俠氣,動輒除暴安良,墨子最多也就是勸告幾句:要講道理,道理講不通再動手。

可如勝綽當年侵魯,墨子卻直接出面帶回了勝綽,直接將勝綽開除了墨者。

墨家的大義、小義的區別,魯侯略懂,其中處置方式的區別也是天差地別。

屠城事,實屬正常,如今天下諸侯,從巴蜀到燕齊,誰還沒做過屠城、遷民的事?

但錯就錯在,在墨家的規矩裏、在墨家的義中、在墨家對於天下正常和不正常的定義中,屠城這是不正常的。

齊國和韓魏趙楚交戰,屠城的話,沒什麽大事。

可和墨家交戰卻屠城,那這就是大事,這是墨家容忍不了的!

魯侯明白,自己必須該做出選擇了:在墨家交戰的過程中屠城,等同於四百年前禮樂尚在的時候諸侯射傷周天子,那是不死不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