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規矩最大(第2/2頁)

“那些女子許多已經染病,必須要隔離醫治。必須要運來大量的烈酒、石灰,而且城中許多屍體已經腐爛,不能清理,必須要一把火全部燒掉。”

“這是我們醫者部的要求。至於如何勸說、如何安排、如何運送烈酒和石灰,你們要做好。”

公造冶依舊憤怒地坐在那裏,孟勝接聲道:“這件事你們來定,我們會執行好的。夏日疫病不可不防。”

“除此之外,城中還需要糧食、布匹,這都需要籌劃計算,你們那邊需要的石灰、烈酒、棉布攏出總數,一起上報,今晚上你們不要睡了,明天早晨之前必須要定好數目。”

蘆花嘆息一聲,點點頭,不再說什麽,自去安排。

孟勝走到公造冶身旁,忍不住說道:“適那邊的信,你要看一下。不要憤而去追,一面被設伏。”

“適很堅定,他也是支持簽發誅不義令的。此事不能急於一時……”

從下午,孟勝就注意到公造冶一直處在憤怒中,就像是當年做遊俠兒時候聽到不平之事的樣子,這是孟勝所擔憂的。

如果公造冶執意要派兵追擊,孟勝便要發動召開前委會議,否決掉公造冶的意見,他有這個權力,也有這個義務。

沉默的公造冶緩緩點頭道:“我知道輕重。只是我有點後悔……”

孟勝道:“這終究怪不到你身上。當時田慶大軍在此,我軍主力俱在濟水,我們在此野戰攻城都未必勝的過田慶……”

他以為公造冶是因為來晚了的內疚,公造冶搖頭道:“我不是在後悔這個。禽獸可殺,殺禽獸需要講天賦人之權嗎?我有點後悔在投票廢除五刑、肉刑、車裂、絞刑、腰斬的泗上表示了支持,沒有想到有一天要面對禽獸。”

“現在計算我們抓到了田慶、田午、以及那些逃亡的費人貴族,也不過是槍決了事……我恨難消。”

“四十年前,我殺了一惡人,取下了他的頭。那日子墨子遇到我,看到我用人頭乘酒,問過之後大贊道這是義舉。”

“我剜下了那惡人的肉,頭顱乘酒還帶著血味,那卻是我喝的最痛快的一次。楚人四十甲士抓我,我擊傷四十甲士,將那惡人的頭扔到地上砍的粉碎,大笑而去,那才暢快。”

“既不為人,何必要享天帝賦人之權?”

“若依著我,當把這幾人抓住,綁縛在武城之中,讓城中活人生啖其肉,方才快意!”

孟勝起身道:“公造,不要被憤怒沖昏了頭。我墨家規矩最大,雖不快意,但唯有規矩能利天下。”

“子墨子逝後,你劍術舉世無雙,可若要平天下不平之事,有許多多少個你?”

公造冶揚起頭長長地吸了一口,苦笑道:“我知道,我明白,我懂。可我就是不快意。”

孟勝輕聲道:“此事總會有個說法。適的來信你也看了。若是不能陣中俘獲田慶田午,誅不義令一發,即便田慶田午逃亡東海小島,我們也必然將其抓獲。”

“臨淄雖大,揮汗如雨,城墻數丈,可在我等眼中,卻也不是攻不破!”

“如今第一要緊之事,便是蘆花所說的大軍移營、安撫婦女、運輸石灰、烈酒、糧食、棉布等事。此事尚需你來主持,不可因怒而廢義。”

“子墨子言:各行其責、各善其長。適也說,術業專攻。蘆花久隨適,又學於長桑君,疫病之事,必須要聽她的。”

公造冶點頭道:“你說得對。但我明日還是要領一師,直奔曲阜。走大路,廣派斥候,不追田慶。”

孟勝點點頭,表示明白,公造冶是準備帶兵走另一條路直撲曲阜,逼魯侯不要借糧給田慶大軍,這件事彭城那邊已經派人在路上,但是大軍必要攜此次南濟水大勝之威、武城被屠之慘屯兵曲阜,讓魯侯表一個態。

孟勝最怕的就是公造冶心中的豪俠氣勝過了這些年墨家看重的紀律,見公造冶這樣說,他雖然同意這做法,但卻依舊表示道:“此事可行。但這件事,要我領軍。你應該留在這裏。如果你不同意,我將召開會議強行通過此事的決議,我怕你的憤怒壞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