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漸變(第2/3頁)

兩千大畝的土地,原本租種給別人要有六十戶人才行。而現在,鐵器牛耕壟作的出現,根本用不到六十戶人。

收回土地自己經營,半數以上的租種戶無法生存,只能夠去陶丘求活,或是被墨家的那些人裝船,運送到泗上。

此時人口不足,荒地太多,鐵器的出現也讓原本很多不適合耕種的土地成為了沃土上田,又有墨家有組織地吸引人口開墾土地或是發展手工業,矛盾並不嚴重。

地廣人稀之下有大量的荒地作為這場變革的宣泄口,有墨家遠超時代的組織力完成宣泄,陶丘一帶的變革就在這十幾年內並沒有流太多血就完成了。

這些小貴族們搖身一變,開始站在高處嘲笑那些仍舊守著“貴族精神禮制制度”的同類,越發富有。他們不是大貴族,禮制給他們帶來的利益遠不足土地的產出收入。

投機、運作、賺錢、發財,成為宋地小貴族們每天都在討論的事。原本租種給農夫的土地,變為了種植土豆釀酒的莊園;原本分散的土地收回,成為了輪作靛草棉花豆類的農場。

土地的變革,也為陶丘帶來了更多的商品原材料,以及重要的自由勞動力。即便墨家不斷把人裝船送到泗上,陶丘依舊還有很多農夫不走,而是賣了土地去城市求活。

正是“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陶丘這座天下之中的商業城市,用一種畸形的方式完成了轉型。

泗上的每一步發展、每一種新商品出現、每一次拓展了在楚越等蠻荒之民聚落的市場,陶丘這邊便會多出更多的商人和雇工。

那些已經沒有壟斷暴利、被墨家放棄的手工業,迅速在陶丘發展起來。紡織業、染布業、造船業、木器業、制陶業這些年急速發展。

商人的力量越發膨脹,有錢卻無勢,因為身份的阻礙他們沒有政治權利,於是開始想要自己的政治權利,認同墨家“人皆天帝之臣故而人人平等、人無分老幼貴賤有才即舉”的理念。

如索盧參那樣的人,或許看到了這背後平等隱藏的不平等,但社會的發展還沒到那種地步,也很難一蹴而就,因而陶丘的發展處在一種上升起。

手工業者、小商人每日聚會,聽墨家的講學,帶著一種市民階層對平等的追求,成為了市民階層的主力軍。

大商人則忙著加入墨家牽頭成立的一些作坊和特殊的“公司”,比如在潡水之戰後墨家問越王要了許多的“習流”水師和造船工匠,那是十年前明確在條約中的,於是沿著泗水經淮河邗溝再到楚地、百越一帶的商船每一次都獲利豐富,已經有頗多大商人加入其中,利益相連。

海陽一帶發展的制糖業、茶葉;泗上的冶鐵、軍火、玻璃、煤炭;宋地的糧食、棉花;北地來的馬匹,本地的養殖……種種這些,都讓陶丘成為了一座充斥著金錢味道的城邑。

這種情況下,商人最恐慌的,就是沒有“成文法”,國君貴族可以剝奪他們的許多東西,他們需要掌握自己的力量,加上墨家的政策對他們更為有利,而且利益相連,他們自然選擇墨家作為靠山。

宋國的君權本身就衰落,政變之後墨家在內部煽動,更是極力遏制了權力。

幾次爭取之後,商丘終於得以每年繳納一定的賦稅,換取了城市的半自治,成為和商丘國人一樣的存在。

而魏國、齊國的政策擴張,讓他們深感恐慌,於是他們出錢、本地的雇工和大量閑置人口出力,墨家出技術,花了三年時間重修了陶丘城,成為控制齊、魯、魏三國的重要軍事堡壘和工商業城市。

並且出資成立了一支義師,只不過這支義師是掌握在墨家手中的,因為墨家的政策相對於貴族和君權更讓他們喜歡,有組織的宣泄變革矛盾也讓這種變革的矛盾減輕了許多。

墨家的講學在陶丘極為興盛,手工業者和市民階層本身就是墨者的主要支持者。

然而這一切,都是別處不能復制的。

墨家有技術優勢,可以用各種新奇的商品沖擊各國原本的手工業和貴族農業。

墨家依靠對越戰爭獲得了大量的“王田”進行土地變革,減輕矛盾的同時,擴大了泗上的市場。一個自耕農的購買力是原本公田庶農的十倍不止。

小貴族能夠在變革中獲利,受到利益的驅使自發地轉變身份,成為經營性的地主和農場主。

“百裏不販樵,千裏不販粟”,有夫差修建的菏水、邗溝兩條運河,讓河運成本遠低於陸運,勾連和黃河和長江的水系讓這裏的商業可以對外擴展。

對越國的戰爭獲得了各種商業優惠,成為商品傾銷地的同時,也讓越國的內部矛盾更加深重。楚國內亂之後墨家在楚國的滲透,也讓長江一帶的楚國城邑成為市場;百越等蠻族在水運接近的地方,也可以傾銷大量的貨物,換取北方急需的各種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