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勸諫(第2/2頁)
這樣一來,也算是為自己這一脈保留了祭祀。又沒有違背當初的誓言,也不會招致太多的反對。
然而這個風聲剛剛放出去,就引來了幾年不曾問政的公仲連,堵在了寢宮之內,連連勸諫。
趙侯氣急,又問道:“難道你就沒有兒女嗎?難道你就不曾為兒女謀劃過嗎?”
公仲連深吸一口氣,讓攙扶的侍衛暫時松手,行禮之後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封公子朝於代,這不是愛公子朝,而是害公子朝。”
公仲連沒有去看趙侯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厲聲道:“趙為之趙,篳路藍縷,征戰數代,三分晉土。”
“可即便分晉,卻不能忘記曾在晉國做過卿臣。”
“既然不能忘記在晉國做過卿臣,難道就能忘記曲沃代翼之亂?”
“若封公子朝於代,為君,這就是趙國的曲沃代翼之禍啊!到時候兄弟相殘,而公子章非是晉哀侯,恐怕到時候反有鄭伯克段之事!”
“到時候祭祀斷絕,這難道不是禍患嗎?”
公仲連說起曲沃代翼和鄭伯克段兩件事後,趙侯的臉色更加難看,可卻又無法反駁公仲連的話。
作為國君,他不是不知道將國土一分為二的後果,即便是做附庸國,那也是一個巨大的禍患。
但是作為父親,他卻想要為兒子謀劃更多。
然而,公仲連不談國君公器,只從一個做父親的角度去談分封之後並不是好事,而是壞事。
這便讓趙侯無法反駁,因為從國君的角度這件事肯定是錯的,唯獨從父母愛子情深的角度來說服,現如今這個都站不住腳,更別提其余的了。
公仲連又道:“昔年簡子病,召襄子而告之曰:‘我死,已葬,服衰而上夏屋之山以望’。襄子敬諾。簡子薨,已葬,服衰,召大臣而告之曰:‘願登夏屋以望’。大臣皆諫曰:‘登夏屋以望,是遊也。服衰以遊,不可’。襄子曰:‘此先君之命也,寡人弗敢廢’。群臣敬諾。襄子上於夏屋以望代俗,其樂甚美,於是襄子曰:‘先君必以此教之也’。及歸,十年以取代。”
“謀取代國,這是簡子、襄子就開始謀劃的。簡子和襄子也沒有將代分封出去,可見代地於趙之重。難道,君上以為,您的才智,是可以超越簡子和襄子的嗎?”
趙侯無奈,默不作聲,他自然不敢和趙襄子與趙簡子相比。不只是這二人是先人,更因為這兩人是趙國根基的創始者,趙侯不敢與之比。
公仲連又道:“君上若有一日,於宗廟祭簡子、襄子,又如何說代地之事?”
“做國君,國分則弱,這是錯的。”
“做父親,置子於險地,這也是錯的。”
“做子孫,違背了先人的願望,這更是錯的。”
“於國於私、於祭祀宗廟,這都是錯的,難道國君還要堅持下去嗎?”
趙侯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咳嗽幾聲後罵道:“寡人的君令,臣子們都要反對,這難道是君臣之禮嗎?”
公仲連再度站起,正色道:“昔年先君好音,欲賞槍、石兩位音樂家萬畝土地,最終被臣子勸諫。於是縱西河有吳起、鄴城有西門豹、中山國亦屬魏,趙國依舊不可不從魏人伐楚之戰,魏侯亦不敢欺。這是善於聽從臣子勸諫的緣故啊。”
“昔年商紂獨斷,比幹勸諫而被殺,以至於焚已於鹿台。這就是不善於聽從臣子勸諫的緣故啊。”
又被懟了回來,趙侯怒道:“既不封他為代君,那麽讓他為相這總可以了吧?”
公仲連暗暗一驚,心道只怕這是趙侯的以退為進之策,先說分國為代的事,然後再退一步說為相。
然而公仲連的身後,站著許多非是趙國公族的士階層,他作為這些階層的領頭人物,這時候不可能退讓。
趙侯說罷,又道:“這難道也是可以反駁的嗎?遠有周公為相輔佐成王。三晉之內,魏成子為相輔佐其兄、俠累為相輔佐其侄。楚之令尹,亦多王族。唯獨齊國之相,乃是外姓田氏,終究斷了太公的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