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勸諫
在同義會的最後,索盧參也將秦人與之商量的事匯報了一下。
這件事在場眾人都不能決定,那就只能回報泗上,盡快等待泗上回復,是否同意這一次會面商談。
會議之後,宣義部的那二十多人出面,開始為闕與君的事造勢。
借著索盧參從數萬裏之外歸來帶來的新奇震撼和那些膚色容貌盡皆與中土不同的西方墨者所引發的好奇心,將闕與君的事大肆宣揚。
除了宣揚闕與君的事,也趁此機會宣揚了墨家的道義和是非觀,在民眾中宣揚“利天下”作為評價國君執政貴族是非對錯的最高標準。
那些諸如馬奶之內的胡人出身的墨者,也都以身講訴一些草原的生活和那些壓迫。
每日宣宣,時間過得飛快,那些傳聞也傳播的飛快,越過了邯鄲飛向了趙都中牟。
……
趙都中牟,城中宮室。
生病的趙侯躺在那裏,身上蓋著一層嶄新的、裏面裝著棉花的錦被,天氣炎熱,他的臉色卻有些冷青。
床榻旁,站著幾名持劍的侍衛。
趙國國君身邊的近侍,有專門的稱呼,叫做“反鬥”。
這個稱呼有點起點,但卻有典故。
昔年襄子謁於代君而請觴之,馬郡盡,先令舞者置兵其羽中數百人,先具大金鬥。代君至,酒酣,反鬥而擊之,一成,腦塗地。
反鬥自此成為趙國的一種特殊封號,這是趙國近侍的榮譽稱呼,“反鬥”之士,無不勇猛忠誠,身穿黑衣,持利刃立於國君之側。
反鬥持劍而立,若有國君之命,可以直接格殺國君認為有罪的人。
可此時此刻,正有一人與國君爭執,以至於氣的國君三番兩次差點閉過氣去。
可反鬥之士卻都低頭以作不見,因為他們都知道國君就算再氣,也不可能殺眼前這人,所以即便與國君爭吵到這種程度,他們依舊只能作看不到。
與趙侯爭吵的那人,正是趙籍時代的相國公仲連。
公仲連的年紀也已極大,走路需要兩個侍從攙扶著,這幾年並不問政只在家中休養,今日卻拖著老邁的病軀來到宮室。
床上的趙侯顯然被公仲連的話氣的不輕,嘴唇發抖,眼睛圓睜。
而下首的公仲連,則在兩個侍從的攙扶下站立著,做出諍諫的姿態,高聲道:“請君上收回這樣的想法,這是有害於趙氏社稷的。”
帶著怒容的趙侯用力伸出手,猛拍了一下錦被道:“我是趙國之君,可我也是一個父親!”
“我為兒子謀求分封代國,讓他成為一國之君,附庸於趙,有何不可?難道國君就不能夠喜愛自己的子女、並且為他們謀劃嗎?”
很顯然,公仲連就是因為聽到了這件事的風聲,才拖著病軀來到了趙侯臥榻之前,不惜觸怒趙侯而行諍諫。
當年烈侯趙籍死前,與弟弟商量,在弟弟答允將來公子章成年有德之後,會將侯位傳給侄子而不是自己的孩子。
烈侯死前,也做了布置,為兒子準備了足夠的班底,又將邯鄲封給了兒子,做好了萬一叔侄翻臉的準備。
一系列的重臣也都是烈侯時代的心腹,扶植起來的外姓士人們都對烈侯欲報答知遇之恩。
然而想要將侯位傳給兒子、為兒女的將來打算,這是人之常情。
這些年趙侯閉一只眼睜一只眼,放任或者縱容自己的兒子公子朝發展自己的勢力,積聚力量。
他也奉行著結好魏國的政策,希望得到魏國的支持。
這幾年也提拔了不少自己的親信,可是烈侯時代遺留下的人才實在是太多,臣子們終究不能做到完全支持他的想法。
之前試了試風聲,想要將侯位傳為兒子,立刻招致了許多的反對。
隨後不久,中牟的市井街頭就出現了諸多傳聞,負責收集輿情民情的小司寇回報趙侯:闕與君違背法令,私自運送刀劍馬鐙與胡人交易。闕與君與公子朝交好,市井間或有傳聞,說是趙國要出現兄弟相爭的禍亂。
這件事讓原本有病在身的趙侯更加煩躁,思索許久,有親信給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趙國,有兩個法理的宣稱。
一個是從三晉分出來的趙,還有一個就是被趙襄子滅掉的代國。不管怎麽說,代國是一國,而且是至今為止趙氏滅掉的一處大國,法理土地極大。
後世趙武靈王想要收回兒子的權力,封其長子為代王;秦滅趙之後,趙國貴族復國也曾建立過代國。
因為代國被滅這件事,不是武力消滅的,而是用了一種半武力吞並的方式。
當年代國的國君是趙襄子的姐夫,趙襄子設宴殺死了代國國君後,以繼承權的方式吞並了代國,使代國成為了趙國的一部分,也成為了趙國可以分出去立國的法理稱呼。
趙侯便覺得,既然國人和大臣們反對自己將侯位傳給兒子,那麽讓自己的兒子做國君,封於代地,作為小宗,同時作為趙國的附庸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