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二章 歲月無情天地煥(三)(第2/3頁)

泗上淮北,墨家已經占據,楚國無力染指。陳人復國擁立王子定,楚國中線北上的路也被堵死。

大梁一戰,墨家“無意”中幫了很大的忙。那一冊關於大梁城的防禦,讓吳起可以來一場圍城打援,在擊潰了葉公、嚇走了楚王後,輕松地破城俘獲了少梁君。

火藥破城,讓堅固的大梁城變得脆弱,魏人歡呼。

本來,他可以取得更大的勝利,借助那一次楚人驚慌失措的機會,攻破舞陽,陷落方城,打開楚國的門戶。

可偏偏……信任自己的文侯薨了,太子擊即位。有遠見、有威望的老臣李悝,也在隨後去世。

單從威望和實力來看,那一刻的魏國,已經無人能制得住握有重兵、功名卓著、可以出將入相的吳起。

沒有一個人。

那一戰若是繼續用兵,武陽、方城一破,楚國長城防線崩潰,南陽平原俱在手中,楚國只能退守鄢郢。到時候還有王子定這個宣稱,楚國又能如何?

可是,太子擊不敢放任自己領著魏國的精兵,更不敢放任自己拿下楚國,入王子定。畢竟,他不是魏成子,不是文侯的弟弟、太子擊的叔叔。

更可怕的,是在於他可以出將入相,可以治民、可以治軍、可以決勝、可以改軍制、可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可以施政一方百姓信服,甚至可以主持築城、主持改革……

這樣的人,適合做相,但能夠壓住這樣的相的君,非文侯莫屬。

吳起自認已經為魏國付出了太多。

當年墨家守商丘的時候,吳起就在和太子擊爭,他覺得應該放任墨家守商丘,他相信墨家的守城能力,拖到楚國元氣大傷的時候再出兵,讓同樣元氣大傷的宋國依靠魏國,成為魏國的附庸。

當時,他不建議把楚國壓迫的太狠,魏國需要一個楚國,來讓韓國和魏國站在一起。

當年商丘一戰,墨家俘獲了楚王,要搞弭兵會的時候,吳起又立刻上書。

他希望中原弭兵,依靠墨家展現出的守城能力,在中原當攪屎棍,孤立秦國,把秦國當做西戎,不準秦國參與中原事務,逐漸壓縮秦國的生存空間,以二十年的時間讓秦國衰落,這樣魏國就沒有了後顧之憂,中原廣闊,魏國可以隨意縱橫。

當這一切都沒有成功,王子定奔魏的時候,吳起覺得若是自己為帥,總不至於攻不下牛闌邑,以至於為楚國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鄭國駟子陽被殺後,吳起堅決反對魏國放任韓國蠶食鄭國,以換取韓國支持的想法:若韓國不得鄭,那就不過是宋、鄭一樣的國家,得了鄭就可能與魏國相抗衡,從長遠來看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當韓國的嚴仲子和俠累相爭的時候,是他找人向嚴仲子推薦了聶政,因為他年輕的時候認識聶政,知道聶政的本事。韓侯新薨,俠累為新韓侯韓取的叔叔,若俠累被殺,韓國必定要亂上一陣,這就可以為魏國爭取更多的時間,掌握主動權。

當墨家的新式武器、馬鐙、銅炮等開始出現的時候,是他先敏銳地發現了軍制變革的曙光,確信車兵即將迎來夕陽,確信武卒制的改革會讓魏國強大。

甚至於當文侯任命魏成子為相的時候,吳起也認可,毫無怨言:畢竟魏成子是太子擊的叔叔,文侯其時已老,需要一個平穩的國度,來維系自己這些非公族的士和公族之間的沖突。

他不是政治白癡,他明白其中的關節,而不是只會打仗治國的“怪人”,能做到他這個地位,豈能不懂政治?

當他帥軍在大梁城大勝楚人的時候,他覺得魏國的黃金時代即將來臨。當文侯薨的消息傳來,他確信文侯還信任他,因為文侯即便臨死之前,依舊沒有讓他回軍。以至於當太子擊讓他收兵返回的時候,他甚至想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類的想法,力求一戰解決掉楚國的問題,讓楚國衰落二十年。

從楚國前線回來,他立刻上書太子擊,或者說魏侯,希望維持楚國的衰落,遏制韓國,盯緊了韓國不要讓韓國對鄭國下手,不要貪圖鄭國的那些土地把鄭國逼到楚國那邊,更不要想著和韓國瓜分鄭國……這樣對魏國毫無好處,只會讓韓國借機而起。

他的戰略,依舊是壓制韓國、削弱楚國、結好齊國、攻略秦國、防備趙國、扶持鄭國。楚國已經虛弱了,二十年再無染指中原之力,王子定已經分裂了楚國。墨家已經在泗上站穩腳跟,攪動的泗上處在一種可怕的和平之中。

去歲齊國攻魯,墨家即刻遵守了孟渚澤盟約,出兵助魯守城,魏韓兩國出兵,再敗齊國,齊國暫時在西、南已經沒有了擴展方向,只余西、北。

魏國現在的局面,在吳起看來,要麽三年前就不要猶豫,徹底打垮楚國,再造一個楚國王權之亂,一如共王之後的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