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內外勾連百尺嘆(四)(第2/3頁)

“非是我私藏甲士死士,而是城內如今流言甚多。況且,其余六卿難道沒有甲士死士嗎?”

適聞言大笑道:“您還是沒有想明白啊。難道其余六卿會為了幫助您等到三晉救兵而動用自己的甲士死士嗎?墨者就算有口舌之利,也要講究交相得利,他們無利,我們又怎麽能說動呢?”

“楚人破城,宋公仍是宋公,大尹仍是大尹,唯獨您司城不再是司城!宋公守城,不過是城破前後的宋公並不一樣,可大尹卻是城破前後並無二致。”

皇父臧猶豫一陣,終於說道:“可是城內流言極多,又有傳言說我獻上了嘉禾,才讓楚人覺得背叛,覺得宋人親晉。這些流言只怕是有心人說出的,還有那首三年前便流傳甚廣的童謠,難道您都沒有聽說嗎?”

適攤手道:“聽說了,可是與墨者有什麽關系呢?墨家巨子是希望扶弱的,因此守商丘,讓天下好戰之君不要輕易攻打鄭、宋、魯、衛等弱國。然而城破之後,墨者依舊是墨者,楚人只怕還會求聘我們。所以,您說的事,與我們無關,那麽我們聽說了又能怎麽樣呢?”

皇父臧知道墨者談及利益,卻沒想到說的如此不遮掩,無奈道:“我只怕城內有變。這幾日多有傳聞,大尹、公叔等輩,多次相聚。”

“如您所言,楚人破城我不能為司城。可若他們成事,只怕我只能被殺死啊。逃亡之外,楚人圍城,必會將我抓獲送還六卿。”

適笑了笑,起身道:“我看您並不是愛惜生命,只是愛惜您的宅院和這些華麗的生活。請允許我離開,我不能夠和您交談下去了。”

說罷起身便走,這是此時士常用的手段,皇父臧急忙道:“請留步,我愚鈍,請您指教。”

連續三次,適才回身跪坐道:“您離開了您的宅邸,在城墻附近,那麽就算派出甲士死士,難道您還有性命之憂嗎?”

“無非到時候可能會燒毀您的宅邸,奪走您的珠玉,只要商丘城在,只要等到了三晉援兵,他們卻不能奪走您的司城之位啊。”

皇父臧恍然道:“難道墨者是承諾護我性命嗎?”

適笑道:“墨者守城,難道會參與王公貴族的紛爭嗎?”

皇父臧搖頭道:“墨者中立,從不參與。”

適又道:“難道宋公聘我等巨子為大夫上卿了嗎?”

“沒有,墨翟先生是被請來守城的,非是大夫上卿之責。”

適便道:“既如此,墨者不會幫助你去與他們爭鬥政變,但是只要你讓甲士私屬幫助守城,我們便可以護衛你的性命。您要知道,您的勝敗,不在於城內,而在於城墻。”

“城墻在,三晉兵便可能至。城墻不在,您就算活著,那麽您又還剩下什麽呢?”

皇父臧拜謝道:“是這樣的道理,請允許我明日就登城一同防守。我相信墨者的話,不需要盟誓。”

適還禮道:“您這樣做,雖然是為了自己,但終究還是幫助了我們墨者利天下、扶弱邦。這是巨子所喜歡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適自離開。

待適離開後,皇父臧問於在一旁的皇父鉞翎道:“你如何看?”

皇父鉞翎思考一陣,說道:“墨翟守城之術無雙,適所言也沒錯,楚人無論如何都必須攻下商丘。楚王新立,這是第一次出兵,不能失敗。既是這樣,恐怕墨翟已經預料到楚人急忙全力攻城,守城艱難,所以才會問我們要私屬死士。”

皇父臧皺眉道:“難道到了這樣的地步嗎?”

皇父鉞翎笑道:“這倒不是,只是墨翟守城,以攻為守,他們需要死士出城襲擾,懈怠楚人,所以才需要我等的死士。並不是說已經到了死士全部都要在城頭駐守的地步了。”

皇父臧這才明白,皇父鉞翎又道:“我也聽聞過一些墨者守城的手段,待敵人懈怠之時,以敢死之士反擊,往往能夠讓敵人數日不能圍攻。他們守城並非只在城墻死守。”

皇父臧咬牙道:“可墨者人人皆死不旋踵,難道他們還及不上我們的死士嗎?若我有三百墨者,只怕大事早成!”

皇父鉞翎苦笑道:“墨者非宋人,剛才適也說了:城破,墨者無憂,楚人還會善待墨者,以備將來有用。他們難道會讓墨者盡沒於此?墨者人少,死一個便少一個,全都死於商丘,難道可以利天下嗎?他們難道分不清楚嗎?終究,守城墨者要的是利天下、嚇好戰之君;而於我們,則是關系一族生死啊。”

皇父臧嘆息一聲,說道:“既如此,明日清點所有甲士死士私屬,全部歸與墨翟指派!”

皇父鉞翎又勸道:“不可,城內流言甚多,我們尚需留一些人……”

皇父臧道:“墨者既說護衛我們周全,他們的承諾,天下誰人不信?莫說我們,便是楚魏齊秦之君,也必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