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仇怨無解孰能分(第2/3頁)

這一刻,他還是脫口而出了原本的叫法,並沒有叫那拗口的外王父。

可是那個仇人的身體壯碩的如同家中庭院內那棵粗壯的梧桐,任他怎麽搖晃也不能扭動絲毫,不遠處那個拿著古怪布帛雙眉秀麗的年輕人反還在那笑道:“你看,小小年紀也知道償還的意思,孺子可教啊。”

祝淮茸帶著仇恨的雙眼盯著那個剛才說話的、牙齒很奇怪地幹凈的年輕人,咬牙想要把媽媽從這些惡人仇人的手中拉開。

不想那個抓著他媽媽手臂的粗壯的如同梧桐樹一樣的仇人只是搖頭看了他一眼,並不在意他的廝打,而是回應那人道:“既是孺子可教,咱倆便可做個博戲。你看看能不能和這孩子講清楚道理,讓他不恨咱們?”

另個仇人咧嘴一笑,明亮幹凈的牙齒在祝淮茸看來格外刺眼格外惡心格外讓他仇恨。

“免了吧,我哪有這時間?祝寡婦霏,事已至此,錢財何處就說了吧。”

祝淮茸看著臉色蒼白的母親,恨意更盛,卻不想母親竟然說出了地點。

祝淮茸年紀雖小,卻知道錢是何用,也知道那些青綠色的如同足鏟一樣的錢是可以買到吃的用的等等許多的。

這是自己家的錢,這些人憑什麽拿?

想到這,他退到了母親說的藏錢的木箱旁,毫不畏懼那幾名粗壯的仇人,嘶吼道:“這是我家的錢,你們憑什麽拿?放開我的母親!”

十歲的弱小的身軀阻擋在眾人身前、這些人一折便斷的木劍揮舞殘影,卻只引來了那些仇人的嘲笑。

那個粗壯的如同梧桐一般的仇人回頭笑道:“適,你若舞劍怕也是這般模樣。我十歲的時候,便已經學會刺了,你若學劍,不知道多久才能不出劈砍揮舞?”

祝淮茸盯著那個雙眉秀麗的牙齒幹凈的仇人,心道:“這個人就是適!就是殺死父親和舅翁的人!我還小,等我長大,已經要學會劍術!殺死這個人!”

他正想著,只聽母親用沙啞而惜弱卻又帶著平日憐愛的聲音道:“茸,讓開吧……讓他們去拿,聽話……”

祝淮茸聽著母親的話,終於不再揮舞自己的木劍,惡狠狠地盯著那些仇人,退到了一旁。

這些仇人或許只是要錢,便放開了母親。

祝淮茸跑到母親身邊,哭道:“媽媽,他們為什麽要毒死父親?為什麽要毒死舅翁?為什麽要搶我們的錢?沒有錢,我們吃什麽呢?”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只想從母親這裏聽到回答。

“孩子……他們是壞人。他們殺死了你的父親,殺了你的舅翁,殺了你的叔伯,殺了好多親人,還要搶走我們的錢和田產。不為什麽,他們是壞人,記住這一點就是。你要記下每個人,將來將他們全都殺死!”

“你要做勇士,你看,你揮舞著木劍,這些敢殺死你父親的人,卻不敢殺你!”

祝淮茸哭道:“我記住了!等我長大,一定要把他們都殺掉!”

祝寡婦霏憐愛地撫摸著孩子的頭,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墨者都不會殺她,因為墨者講道理。

所以她便當著一眾墨者的面,訴說著仇恨,因為她知道墨者不殺孩子。

所以她告訴孩子,做個勇士,即便她知道墨者不殺這孩子並不是因為揮舞木劍,卻依舊這樣說。

祝淮茸咬牙切齒地發著誓言,盯著那些屋內的人,記住了名字也記住了墨者這兩個字,發誓將來總要將他們全部殺死。

他也記得母親的話,做個勇士,做個隨時都敢揮舞木劍去復仇與保護的勇士。

可他的咬牙切齒,換來的只是那個叫適的墨者的一句質問:“祝寡婦霏,你說你這個做母親的,非把孩子往死路上逼嗎?他長大了就算復仇,還不是死路一條?那又何必呢?想殺我們的多了,等他長大了,還輪不到他。墨者之中,讓諸侯封君恨的咬牙切齒的人多了,你以為你是誰?算個什麽?”

祝淮茸不知道為什麽這人聽到這樣的恨意,竟會毫不在意,也並不知道這種殺人不殺絕的做法也僅此一家,所以他才有機會仇恨。

他聽到母親用一種惡毒仇怨的語氣,癲狂地喊道:“你們怕了!你們怕了!把我們都殺了吧!”

祝淮茸盯著那個叫適的仇人,卻聽那人嘲諷道:“墨者之義,不殺孩童。再說,殺你做什麽?你還要去草帛工坊服役呢,差這麽多錢,慢慢做吧。殺了你,誰來還錢?”

祝淮茸再也忍不住,心道你們騙我,什麽墨者之義,是你們害怕我的劍!

於是握緊了木劍,喊道:“是你們搶我們的錢!”

可對面連聲回答都沒有,而是繼續翻找著錢財,把家中任何可以換錢的瓶罐物件全都拿走……

很久後。

祝淮茸知道自家只剩下了一個屋子宅院,剩余的都被那些仇人搶走了,而仇人的範圍也擴大到了所有墨者和周圍村社的所有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