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鬼神難辨吾且驗(下)

以此時這個時間來推算,正是各種神在世界各地產生的時候。

羊皮紙上的死海古卷或許正在萬裏之外的幹旱之地書寫;古蜀國向南越過那片叢林的濕潤富庶之地,反對種姓制度的佛教和耆那教正如野火一般泛濫;諸夏之地上天帝還是唯一的真神信仰,楚王還在盼望天梯未斷;破碎的希臘土地上,奧林匹斯山上的眾神還在庇佑著信奉他們的城邦;馬茲達的聖火伴隨著擴張的波斯帝國燃燒的正旺。

神話與宗教並不是一回事,卻有著千絲萬縷拉扯不斷的關系。

適覺得當神並不有趣,逼格也不夠,心想好容易穿越一次,總要擁有足夠的逼格。

神所能做的極致,無非也就是創世。

假如創世就是“神說,要有空氣,於是將水分為上下成了空氣”這樣的事,適覺得自己現在就能做。

然而逼格不夠。

因為靠人集合起來的組織,卻可以擁有讓神存在或是不存在的資格。

適知道,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隨著他帶來的這些新技術,世界島聯系在一起的日子會更快更早的到來。

那些宗教流傳到諸夏的土地上,也是不可避免的事,人總是要有一定的精神生活。

而他想做的,不是靠聖戰去驅逐異端異教,而是當有一天這些宗教不可避免地傳到諸夏後,無論是廟宇、寺院、教堂、聖火殿的外墻上,都刷上這樣的諸夏特色的標語:沒有墨者的認證,就沒有佛、神、主……

於此時,天帝、上帝、鬼神之類的信仰,還不可能讓民眾完全喪失。

甚至文化水平更高一些的墨者、貴族、君王那裏,上帝與鬼神這樣的信仰也依舊存在。

這一切只能慢慢來。

神話與宗教,並不是一回事,但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神話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神話是已經通過人民的幻想用一種不自覺的藝術方式加工過的自然和社會形式本身。

而墨者傳播的這個變種的大禹與塗山女嬌的故事,卻並非是一種不自覺的藝術方式,而是刻意為之。

在這個大禹治水的故事中,沒有開山斧,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通曉了天志的大巫的智慧。

他通曉天志所帶來的威力,並不亞於想象力受制於時代生產力下人們所能想到的開山之斧。

適看著台下那些面帶虔誠、尊重和一絲恐懼的民眾,心想此時的神力也就那麽回事,生產力限制了人們的想象力。

若是在自己生活的那個年代,一台挖掘機、一輛汽車、一架飛機、一枚氫彈、放在這裏都是神跡,而且都是此時的人們難以想象的偉力的神,比每個神的逼格都高。

既然墨者終究還有一部分人相信鬼神的存在,那麽此時也就不必完全沒有鬼神,只要沒有可以顯靈的神就好。

墨者非命,明鬼也只是希望以一種類似宗教的方式約束道德,明鬼的同時由極為重視非命,認為人的命運是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的。

這樣一來,完全就可以來一場無聲的宗教改革:鬼神存在與否都無所謂,那只是自然,並不顯靈,而人的命運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的。

天志已經解決為不是鬼神天帝的喜好,而是通過萬民之利推出的公意,剩下的就是改造明鬼。

這種化鬼神為自然的存在,最終也會變為一種不存在。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時間有的是,因而不需要那樣激進。

借助著火藥的威懾,借助著那個流傳甚廣的大禹治水的故事,適再一次講起了胡編亂造的故事。

人掌握了天志,便可以擁有神話中神的力量,那些神話中的神,只是一些掌握了天志的人。

他沒有立刻說自己之前造假的事,而是面對著民眾,講起來那些上古聖賢的故事。

“上古之時,人們茹毛飲血,冬日寒冷總有野獸侵擾。燧人氏祭祀天帝,請求天帝讓冬日消亡、夜晚亦有溫暖的陽光。但天帝卻不能改變世界運轉的規矩。”

“天鬼在消亡之前,已將自己所知曉的天志送與眾人腦中,卻需要啟迪來讓人們領悟。每個人的腦中都有寶庫,但卻需要一枚鑰匙來打開。”

“燧人氏看著外面雷火引燃的樹林、在砸石頭的時候看到了火星,於是領悟了天志,於是燧人氏拿會用火。冬日不冷,夜晚不寒,借此稱聖。”

“燧人氏之後,又有有巢氏。其時天氣陰濕,經常下雨,人們住在山洞縱然有火也陰冷難捱。有巢氏見鳥兒織巢,領悟天志,於是學會了建造房屋。至此之後,淫雨不愁、夏濕不陰。”

“有巢氏之後,又各有聖賢。至大禹時,人們已經領悟了不少的天志。其時大雨傾盆,合川阻塞。鯀以堵法,不能治水。大禹觀水自下流,終於領悟天志,開辟河川,終於治好了天下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