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 八(第3/17頁)

上午,伊麗莎白同先生上課,內德就在塞西爾的賬房裏整理賬簿。伊麗莎白名下的產業不少,內德的主要職責是保證租戶按時如數繳納租金。

午飯過後,伊麗莎白較為閑適,有時候喜歡叫她最寵信的下人壹起聊天。大家坐在“主教客廳”裏——就數這間屋子裏的椅子最舒服。客廳裏擺著棋盤,還有壹臺維金納琴,伊麗莎白偶爾會彈奏壹曲。家庭教師內爾·貝恩斯福德每次都在場,有時候也能見到湯姆·帕裏,他是負責替伊麗莎白管賬房的。

這個私人圈子並沒有對內德敞開,不過有壹天塞西爾不在,伊麗莎白吩咐他過去討論慶祝二十五歲壽辰的事。她的生日是九月七日,再過幾周就到了。是在倫敦擺壹場隆重的宴席(得有女王的準許),還是在哈特菲爾德靜靜地過壹過?大家可以隨心所欲地說。

討論得正熱鬧,這時來了壹位不速之客。

只聽壹陣馬蹄嘈雜,幾匹馬奔進拱門入口,進到了中央的正院。內德湊到鉛玻璃窗前,透過煙灰色的玻璃張望。來了六個人,騎的強壯矯健的名貴馬匹。伊麗莎白的馬夫從馬棚走出來,牽了馬。內德定睛瞧著為首的那個,細看之下,不禁吃了壹驚:“是斯威森伯爵!他來這兒做什麽?”

內德的第壹個念頭是伯爵之子巴特和內德深愛的瑪格麗婚事有變。這真是異想天開。就算婚約取消,伯爵也不會大老遠地來通知內德。那又是什麽事?

來客跟著下人進了門,脫掉沾滿灰土的鬥篷。等了幾分鐘,就有下人進到客廳通報,說夏陵伯爵想求見伊麗莎白小姐。伊麗莎白吩咐帶他進來。

斯威森人高馬大,嗓門震天,他壹進來,無人不心生敬畏。內德、內爾和湯姆三人站起身,伊麗莎白坐著沒動,似乎是彰顯自己乃王室血脈,雖不如斯威森年高德劭,地位卻在他之上。斯威森深鞠壹躬,語氣透著親昵,像叔叔見了侄女。“我很欣慰,見到小姐如此康健、如此美艷。”

伊麗莎白答道:“大駕光臨,真是意外之喜。”雖然是句恭維,但語氣透著警惕。她顯然信不過斯威森;內德暗想,這正是明智之舉。瑪麗·都鐸女王登基之後,斯威森等忠心的天主教徒跟著飛黃騰達,也擔心英格蘭再次奉行新教,故此不願伊麗莎白繼承王位。

“如此美艷,快滿二十五歲了!”只聽他接著說,“我等精力充沛之人,實在不忍見到如此美人獨自入眠——小姐會原諒我直言不諱吧。”

“會嗎?”伊麗莎白冷冷地回道。她從不以輕薄玩笑為樂。

斯威森察覺伊麗莎白語氣冷淡,於是掃視旁邊立著的下人。他顯然在琢磨打發掉他們,方便得手。他認出內德,微微吃了壹驚,不過什麽也沒說。他接著對伊麗莎白說:“能不能私下說句話,親愛的?”

這種自以為是的套近乎並不能打動伊麗莎白。她是家中次女,還被有些人視作私生女,對輕慢不敬格外敏感。斯威森這種蠢人可理解不了。

湯姆·帕裏說:“伊麗莎白小姐不得與男子獨處——這是女王的命令。”

“胡說八道!”

內德真希望塞西爾沒走。做下人的頂撞伯爵,後果不堪設想。他突然冒出壹個念頭,也許斯威森知道伊麗莎白手下的要人外出,所以才挑了這天趕來。他打的是什麽主意?

斯威森說:“伊麗莎白不用怕我。”他放聲大笑。內德不寒而栗。

伊麗莎白受了冒犯。“怕?”她提高了嗓音。她最恨旁人把自己當成需要保護的弱女子。“有什麽可怕的?我當然可以和妳私下說話。”

幾個下人不情願地退下了。

門壹合上,湯姆就問內德:“妳認得他——他這個人如何?”

“斯威森兇殘成性,咱們得守在這兒。”他看得出湯姆和內爾兩個人都等著自己做主。他迅速盤算起來。“內爾,妳去廚房吩咐給客人備酒。”要是不得不闖進去,端酒是個好借口。

湯姆又問:“要是咱們進去,他會怎麽對付咱們?”

內德想起那次看戲的時候斯威森看到清教徒離場的反應。“我親眼見過他對冒犯他的人下狠手。”

“上帝保佑咱們。”

內德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見兩種聲音:粗聲粗氣的是斯威森,尖銳有力的是伊麗莎白。具體說什麽聽不清,但語氣雖然不甚熱絡,至少心平氣和。他斷定眼下伊麗莎白沒什麽危險。

內德尋思斯威森究竟為何而來。他不請自來,壹定和王位繼承有關。壹個手握重權的朝臣關註伊麗莎白,只能是為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