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皇太極入主中原,大清帝國登場!(第3/9頁)

冷兵器時代,在像建州女真這樣崛起的漁獵部族國家裏,若沒有出類拔萃的軍事建樹,要想出人頭地,成為領袖群倫的人物,其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諸多史籍中,我們可以讀到不少皇太極“料敵制勝,用兵如神”的記載,應該說,此種評價不算過分的溢美之詞。事實上,不僅僅伐謀伐智,皇太極伐勇伐力,相當勇猛地身先士卒、沖鋒陷陣也頗為引人矚目。以至於後來努爾哈赤擔心他在戰陣中發生意外,阻止他到戰場上去沖殺。而皇太極本人也很快成為努爾哈赤最為倚重的將領之一。

沈陽攻防戰號稱遼東開戰以來的“第一血戰”,雙方搏殺得異常慘烈。激戰中,明軍的大炮因發射頻次太高,導致炮管過熱,以至於裝藥即噴,無法發射。後金軍也是死傷慘重,“卻而復前,如是者三”——再三再四地潰退後,又沖上來。最後,在渾河邊上,一員後金軍將領面對眾寡懸殊的明軍不敢再戰,向後潰逃。皇太極立即率騎兵迎頭沖擊,結果,竟然將兵力占有絕對優勢的明軍沖垮,以至於不可收拾。史書中不止一次談到,皇太極曾數次在戰場形勢危急的關鍵時刻,不顧死活地率隊投入戰場,從而扭轉了戰局。

在寧錦保衛戰中,面對袁崇煥的“憑堅城,用大炮”一策,皇太極一籌莫展,指揮了一次極為窩囊的戰役,遭遇了不小的尷尬。除此之外,在三十多年的戎馬生涯中,我們在歷史記載裏幾乎找不到皇太極其他軍事上的失誤或者失敗。

從各種史料、實錄中,我們會注意到一個醒目的現象:皇太極講起話來特別平實。用今天的語言描述,就是他比較注重擺事實講道理,絕少粉飾浮誇、裝腔作勢。一個特別刺眼的對比是:這種東西在同時期大明朝的官方文件中幾乎是不勝枚舉,稱得上比比皆是。在明清之間的最後一次大決戰——松錦會戰中,洪承疇統帥十三萬大軍,穩健持重,前線清軍連連敗績,情勢危殆。鑒於明軍兵勢浩大,皇太極麾下的高級將領一再勸他緩行。皇太極笑著說:“我只擔心他們聽說我來了會潛師逃遁。他們要是不跑,我將破之如摧枯拉朽。”(《清史稿》太宗本紀二)這話聽上去讓人很不舒服,怎麽看都頗有點自吹自擂的嫌疑。偏偏後來發生的事實,證明了皇太極沒有吹牛皮。

在同時代的諸般人物中,說皇太極的軍事才華遠在其他人之上,大體上是符合實際情況的。當時,有兩位朝鮮觀察家,一位認為代善只是“尋常一庸夫耳”;(鄭忠信《李朝實錄》,光海君日記,卷一百六十九)另一位則認為皇太極“勇力絕倫”。(李民寏《建州聞見錄》)他們的觀察不會是沒有道理的。

在鐵與血的搏殺中,一次次戰勝對手,是古今中外英雄建功立業的途徑,為此,他們時常會在民眾中形成巨大的威望。這是人類的悲劇,卻也是人類的現實。因此,將皇太極受眾人推舉繼承了後金汗位,理解為是這種英雄業績的邏輯後果,似乎不會比在這個問題上的那些“陰謀說”之類更遠離事實。誠如魯迅先生所言:搗鬼有術也有效,然而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古來無有。先生的這番話,若用在皇太極身上,似乎頗為恰當。仔細翻檢史料,我們幾乎找不到任何稍微堅強一點的證據,足以證明皇太極是通過陰謀手段拿下的汗位。就是在辛亥革命前後,排滿、仇滿情緒空前高漲,也鮮見此種臆測。這多少令人感覺到了些許欣慰。想想看,今天的史家,大多傾向於同意這樣一個看法:多爾袞之所以能夠進據中原,並建立了大清帝國的穩固統治,是在皇太極的十七年執政生涯中奠定的根基。即本章開篇引用之《清史稿》所言:“蓋帝之詒謀遠矣。”如果皇太極憑借陰狠狡詐,便創下如此偌大一份功業,豈不令人眼前一片漆黑?

事實上,這裏已經涉及了皇太極的為人品格和政治品格問題。

女真人的漁獵習俗,涉及了關乎生存的根本經濟利益,因此,有著十分嚴格的禁忌。這種禁忌類似軍紀或法律,簡單、嚴厲而有效率。許多書籍都談到,女真人射獵時,很像行軍打仗,眾人推舉出的箭主——牛錄額真具有絕對權威,甚至可以處死違犯了行獵紀律的部族成員。在他們的行獵紀律中,包括必須聽從牛錄額真指揮,不許亂說亂動,不準擅自離開指定的位置,不準斷圍,不準踐踏莊田,不準砍伐山林,不準把別人射殺的獵物占為己有,不準把自己射殺的野獸故意讓給別人等等。

違犯了這些紀律的人,可能要付出嚴重的代價,遠不僅僅是名譽掃地而已。這種習俗顯然十分有助於培養一個人的紀律觀念、忠於職守、合作精神和忠誠老實的品質。由此稍微展開一下聯想就可以發現,這裏,培養出來的根本就是一個優秀的戰士。兩百年以後,鴉片戰爭打開了中國的大門,從此,西風日盛。有報道說,當西方人準備前往清國做生意時,曾經到過那裏的前輩們會忠告他們:到了中國之後,最好和滿族人來往。因為,比較起來,他們更誠實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