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一、徐樹錚廊房遇害(第3/4頁)

馮玉祥要害先生,我想有三個理由:

一、先生和墨索裏尼的協議,使先生如虎生翼。現在和馮合作固然是好,但如一旦翻臉,必然後患無窮。不如趁他蛟龍尚未得水之時,予以除掉,以消滅未來的隱患。

二、先生當時反共的態度,是十分明顯的……。

三、馮玉祥不但是陸建章的親外甥,而且是受過他的厚恩和接受過他的領導的。元年灤州獨立,馮被押解回籍,是陸把他保出來的。而後來也是靠著陸的力量,馮才再度掛名軍籍。浦口逗留(七年一月),武穴通電(七年二月),也全都有陸在旁為之策劃。所以在馮、陸之間所存在的,並不只是泛泛的甥舅之誼而已。馮玉祥之要加害先生,不會沒有一點為舅舅報仇的成分在內。

十五年十一月裏,舊歷十月二十九日,先生安葬於蕭縣鳳冢山之原,就是他少年遊憩的地方。

先生安葬的棺木,是合肥購贈的。但是“撫恤”、“懲兇”的一類官樣文章,始終缺如。我過去為這一點,一直對合肥不滿。但是後來看到他《正道居集》內的幾篇文章,才了解他真的是相信“輪回”、“因果”之說。後來又看到曾宗鑒先生在一段筆記裏說:十五年四月,合肥下野出京,“專車開出後一小時,合肥步入車廳,問車過廊房停留多久?又問‘又錚遇難是否即在車站’?及車過廊房,合肥開窗西望,歷十分鐘,口唇微動,喃喃若有語,老淚盈眶,掩面入臥”(天文合,四十四年七月十日)前幾年又在台北看到合肥的孫子昌義,他說“爺爺囑咐的,每年擺供,祖先牌位旁邊,必須要擺徐爺爺的牌位,給徐爺爺磕頭。”我於是格外明白老人家心裏,自有他的分寸。

第二段是馮部張之江的參謀長張鉞所口述徐樹錚慘死經過:

張之江和鹿鐘麟,都是馮玉祥的心腹幹部,不過兩人的性格大不相同,張是個忠實基督教徒,對事對人都極端誠懇。鹿則機警細密,處事謹慎,且善於體貼馮的心理,先意承旨,極為馮所信任。他此時正擔任北京衛戍總司令職務,故馮玉祥特別指定他為殺徐第一號“劊子手”。……所以他受命之後,十分謹慎,不敢冒昧從事,怕萬一殺徐之後,使馮落上“主謀殺人”的嫌疑,則不惟無功可言,甚至還要受到斥責。因此他曾在電話中與馮往返磋商,始終未獲得個“不落痕跡”的絕妙辦法。

就在這段時間裏,風聲已經傳到又錚耳內。初時,又錚猶以為風聞之言未予深信。及至二十九日,消息愈來愈惡,乃不得不作離京打算。當天下午,就命人通知津浦路局代備專車,準備晚間九時離京赴津。當時有人認為這樣走法不甚妥當,不如借乘英國使館汽車悄悄出京為佳。又錚笑道:“北京四周,到處都是仇家爪牙,隨時隨地都可致我死命。我之所以猶能安然無恙者,徒以鬼蜮伎倆,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露其真面目耳。我若藏藏躲躲,豈非正中其計!”於是乃無異言。惟有宋子揚對於此行,仍覺不甚放心,乃背著又錚,私自向英國使館,借來一班武裝士兵,隨車保護。他固知僅憑這十幾名英兵,並不足卻敵脫險,只為符合又錚的見解,故作炫耀,使又錚的行徑,更為公開而已。晚間九時,又錚帶著十余從人,登車東發,孰料“壯士一去不復還”矣。

北京到天津,僅有二百四十華裏,以普通快車的速度,三小時即可到達。又錚乘的是特備專車,依常理推算,應該兩小時即可到達。不料沿路被馮軍西行兵車所阻,每到一站都要停留數十分鐘,將近子夜時分,猶未抵達楊村。又錚一行,皆以事前聽到很多壞消息,故人人心內焦急,於是不斷有人下車向車站催促,因為大家心情煩躁,言詞之間,難免微有過激之處。而此時因為軍運關系,各車站均由馮軍的運輸司令部派一些聯絡參謀,專司車輛調度事宜。這些參謀們聽說是徐專使的專車,既怕耽誤專車的行程受到處分,實際上又無法讓開路線,放專車速行,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之下,只得在電話裏向他們的司令請示如何應付?他們的運輸司令許祥雲,原是馮部下一個撤職師長,他對這位比馮玉祥還早七年的西北軍總司令(又錚於民國八年以西北籌邊使兼任西北軍總司令)早就有所耳聞,故於接到部下電話時,也感到難於應付。情急之下,就想出個推卸責任的主意;急忙跑去見張之江,請求張給尚在途中的徐專使打一電話,說明沿路兵車擁擠的情形,請徐多加原諒。不料就由於這一報告,竟意外地毀了又錚一條性命。原來馮、鹿之間,因商量不出個殺人不著痕跡的妙法,乃有意暫從緩圖。而張之江只知馮有殺徐之意,並已授意於鹿,在京圖之。卻不知道馮、鹿二人因種種顧慮而改變計劃,於今突聞徐某出京的報告,當即一愣,接著對許說:“嗯,此事鹿總司令怎麽未來電話通知我呢?待我問問看罷!”待他叫通電話,將又錚出京情形對鹿述說後,鹿鐘麟並未感到驚奇,只徐徐的回道:“小徐出京,我已知道,只是還未向督辦報告呢。請你先轉飭各車站,盡量設法延遲小徐的專車,待我和督辦通過電話,看他有什麽指示,再向你轉達。”張之江應了聲“好吧!”就將電話掛斷,吩咐許祥雲照鹿的意思轉令各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