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化解(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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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忠旗隨在一隊正藍旗的甲兵身後慢慢走向自己的屯堡,他的屯堡也在富饒的遼中平原上,除了打仗之外,他很少能離開那裏。

草河堡之戰時,張忠旗乘著方陣崩潰躲入林中,他不敢逃回大道,因為那裏會被壓陣的甲兵斬首,靠著多年來逃命的經驗和運氣,他在登州援兵出現時及時逃走,再次撿回了一條命。

登州的東線攻勢基本結束,嶽托死守連山關,登州鎮兩攻不克之後圍而不打,完成牽制後撤回了岫巖,保留了部分兵力留守通遠堡作為前沿據點,又在草河河谷建立了兩個新的堡壘,使得鳳凰城和岫巖都成了穩固的後方。囤積糧食之後,登州能投入的兵力會繼續增加,下一次的進攻將更有威力。

在西線的蓋州方向,登州鎮的總兵力沒有占據優勢,登州軍在黃台吉抽調出的援軍趕來之前退回了出發線,蓋州城在皇太極的嚴令下守住了,天佑軍的表現出乎大家意料,他們野戰不行,但守城頗為賣力。與歷史上的天佑軍一樣,他們被安置在因屠殺而人煙稀少的蓋州,這裏是皇太極分給他們的,丟了蓋州他們便無處安身。

但蓋州的形勢也十分不妙,從蓋州到海州的春耕都沒有完成,蓋州城周圍尤其破敗,後金今年駐防的人馬必須依靠後方送糧,後金的後勤壓力愈加嚴重。

對張忠旗來說,他想不了那麽遠的事情,他只知道草河堡那一戰損失慘重,很多竄入山林的甲兵和漢軍沒能逃回,損失估計有兩千上下。

他跟隨的這一隊甲兵是他們同一個甲喇的,有從蓋州回來的,也有從東線回來的,都是人困馬乏,去冬連人都吃不飽,馬匹因為缺少精料也飼養不善,打仗回來之後更顯瘦弱。

到了自己的屯堡外,在撥什庫車爾格的帶領下返回屯堡,這個車爾格在草河堡之戰擔任督戰隊,張忠旗也不知道他最後怎麽跑掉的,到灑馬吉堡匯合後此人就一路少言寡語,以前動輒打罵尼堪,現在也不罵了,倒是經常的嘆氣。

到了村口的時候,張忠旗把自己的槍交給了車爾格,其他的同堡漢兵也是如此,張忠旗對這把槍沒有任何感情,只覺得拿著他頗為沉重,遞給車爾格的時候沒有什麽不舍。

不過他知道這槍威力很大,只要挨上一槍,無論什麽甲也擋不住,平日間每個方陣都有督陣的甲兵,彈藥由他們收管,張忠旗這種擡旗的也是屬於小頭目,甲兵對他放心一些,要幫著檢查有沒有人私藏彈藥。張忠旗知道這些主子是怕尼堪反咬,不過他從來沒起過這種心思,也不擔憂主子們的防備。

交完武器之後,車爾格叫上一些包衣將槍支擡走,放到牛錄額真的家中,按照那些教官的要求,需要定期保養,以後臨陣之時會有檢查,沒有保養好的漢兵一律斬首,後金軍最近雖然集訓很少,但軍律依然是嚴酷的。

張忠旗讓過擡槍的包衣,順著街道往自己的家走去,走到離自家不遠的地方,迎面過來了塔克潭,看樣子也頗為憔悴,連發辮也有些幹枯,他見到張忠旗便停了下來。

張忠旗連忙點頭哈腰的道:“塔克潭主子,奴才聽說你也出征了,看你安然回來,這心就放下了。”

塔克潭盯了張忠旗一會,突然口氣和緩的道:“你能回來也很好。”

張忠旗有些驚訝的擡起頭。

塔克潭輕輕道:“那日海蘭的事情,岱什老人後來找我說了,他說他看得分明,你是上來幫忙的,是我錯怪你。”

張忠旗感動的道:“主子明白就好,奴才是從主子家裏出來的,老主子……對奴才也很好,奴才不會害主子。”

“我明白,你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我信得過你。”塔克潭點點頭,沉默了一會讓開道:“你快回家去看看,你家裏……”

張忠旗猛地沖上去拉住塔克潭,“我家裏怎地了,怎地了?”

塔克潭也沒有推開他,避開他目光道,“你家那個老包衣,被賴達庫主子家裏的莊頭抓去做勞役,前些日子死在外邊了。”

“我媳婦和娃呢。”

“她們都在,我昨日還接濟了他們些糧食。”

張忠旗粗粗的喘著氣,目光中帶著復雜的神色,他猛地擡腿往自己家裏跑去,塔克潭一把抓住他低聲勸道,“別鬧出事來,賴達庫主子不比以前的額真,他對尼堪十分嚴厲,你萬不可有任何不滿,一個包衣死了就死了,下次抓一個回來便是。”

張忠旗連聲答應著脫開塔克潭,飛快的往自己家跑去,一把推開那道柴枝做的破門,屋中小孩熟悉的哭聲傳來,張忠旗頓時癱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