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賄賂

唐瑋縮成一團坐在正屋裏面,他娘唐董氏在屋子中間剛剛咆哮完。

“俺不娶那張屠戶的二閨女。”唐瑋如同貓叫一般細聲細氣的小心說道,“她那力氣能一拳打死一頭野豬,俺打不過她,娶了她要受欺負。”

“胡說!”唐董氏氣憤的打斷道,“哪有女子敢打相公的,再說你能爭氣點不,你一個男子大丈夫還打不過一個女子不成?虧你還是個當兵的,那登州鎮是如何教的,你連個女子都不敢打,還敢殺個屁的韃子。”

“那殺韃子又不一樣,是拿火槍打的……”唐瑋小聲的辯解著。

唐董氏氣得七竅生煙,回頭一看見到老唐頭正坐在門檻上。

老唐頭吧嗒吧嗒的抽著煙,隨著他吸氣的動作,煙鍋中的火星忽明忽暗,老唐頭另外一手還沒閑著,拿著一個雜糧餅子不時啃上一口,這餅子有些幹,不斷有碎末掉下來落在厚厚的棉褲上。旁邊有幾只喂養的下蛋母雞圍著,老唐頭一把碎屑拍下來,幾只母雞上上去咯咯的爭搶。

唐董氏心頭原本就十分不快,此時聽到雞叫更是無名火起,兩步趕過去,一腳將最近的一只母雞踢飛,門口雞毛亂飛,幾只下蛋母雞咯咯叫著四散而逃。

老唐頭巍然不動,就像啥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低著頭將只剩一小塊的餅子上沾的雞毛吹開,咳嗽一聲後放進了嘴裏。

唐董氏走到老唐頭的面前,對著門檻上的老唐頭道,“你是當家的,你去管管你這幺兒。”

滿面皺紋的老唐頭擡頭看唐董氏片刻,一點表情都沒有,然後把臉微微往旁邊稍稍轉一下,又低著頭繼續抽煙。

“抽,抽,你每月抽調幾分銀子,幹正事的時候屁用沒有,這個家不靠著俺早就垮了。”唐董氏罵完老的,又轉回小的這邊。

“張屠戶家二閨女不成,那十三堡那個你又如何說?”

唐瑋把臉埋低,聲音越發的小,“十三堡那個女子是山西流落過來的,說話俺聽不懂。”

唐董氏氣得連連喘氣,“你尋些借口,你是不是想找那個女戲子?”

“演員,是演員。”

“俺不管啥員,總之你不能找個戲子,咱家這十裏八鄉的,誰家娶了戲子了,咱家家境不比誰差了,狗兒啦,你別氣你娘啦……這日子怎麽過啊!”唐董氏哎呀一聲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唐瑋連忙翻起來,跑過去扶起唐董氏坐到椅子上,老唐頭就在門檻上看著。

“娘你別氣,俺想想娶哪個好,這次一準聽你的,不過俺有些怕那張屠戶家,俺再想想。”

唐董氏流著淚無神的看著唐瑋,好半天才道,“反正你得娶一個,你娘啊,等著帶孫子頭發都等白啰。”

“一定娶,一定娶。”唐瑋連連點頭。

……三日後……

“娘、爹,這個,俺先回兵營了,俺自己找媳婦……”

村中先生讀著唐瑋留下的信,唐董氏突然掩面嚎啕大哭起來,“天啦,這是要我老唐家絕後啊,聘禮都給啦,話都說出去了,他二姨來我可怎麽說啊……”

老唐頭坐在一旁凳子上悶頭抽煙,老唐頭簡略的道:“回去了,也好。”

“好,好個屁。”

唐董氏哭一陣,轉頭看到老唐頭,氣不打一處來,伸出手背把臉上縱橫交錯的眼淚鼻涕一抹,便撲上去對老唐頭又推又搖,“你這老東西,叫你抽,抽,都是你慣的。”

老唐頭木然的由得她打,唐董氏打一陣後自己累得夠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

“老天爺啊,你不是個好人啊……”二道溝村的上空回蕩著唐董氏憤怒的控訴。

……

此時鰲山衛到膠州的官道上,一輛四輪客馬車拉上了篷布行駛著,這種馬車沒有減震,但是比起外地那些兩輪和獨輪的車來,乘坐條件已經算好的了,有些乘客自己把背包後世包袱墊在屁股下面,充當簡易的減震。

在原本歷史上,滿清要到十九世紀才有四輪馬車,是從西洋引進供慈禧妖婆玩耍的,不過因為車夫高高坐在前面,屁股朝著後面,滿清的大臣認為是對皇太後不敬,所以最後沒有用成。但在此時的登州已經在廣泛使用,這些馬車既能拉貨又能拉客,市場還在不斷擴大,各地采購了四輪車的車馬行生意很好,逼迫著那些使用兩輪車的淘汰落後產能。

此時車外大雪紛飛,已經將大地變得白茫茫一片,車夫在前座上揮舞的鞭子,四匹馬噴著白霧,拉著馬車碾開積雪,在官道上搖擺著向膠州府方向行去,在雪白的地毯上留下兩道長長的黑色印跡。

唐瑋坐在客馬車的最後一個,翩飛的雪花不時從吹開的布簾下飄入,落在唐瑋大腿上,唐瑋拍拍褲子,他打算在膠州把剩下幾天假耍完,然後返回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