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任重道遠

劉民有一臉不滿的看著眼前的幾個人,文登大學堂的校長低頭站在堂中,陳廷棟口鼻流血坐在椅子上,身上青衿被扯掉腰帶,還破了幾個口子,腳上少了一只鞋,正對地上一人怒目而視。地上坐的便是衣衫破爛的姬子悅,他也是鼻青臉腫,手中還抱著一只鞋子。

劉民有冷冷問道:“都說說,有什麽深仇大恨。”……

陳廷棟呼地站起來,對著地上的姬子悅怒道:“鞋子還我!”

姬子悅死死抱著鞋子,搖頭晃腦的得意道:“某人自比謝安,不脫掉你一只鞋子,恐怕某人還得繼續自以為是,這鞋子說啥也不還。”

陳廷棟粗粗的喘幾口氣,一把揪住姬子悅衣領,“還我!”

兩人自說自話,根本沒有搭理劉民有,那校長沉不住氣了,趕緊上來要拉開陳廷棟,一邊對陳廷棟道:“劉大人在這裏,你幹什麽。”

“什麽劉大人,陳大人親口說過學堂裏面沒有大人。”

劉民有點點頭,“沒錯,這裏是沒有劉大人,但校門的‘獨立人格,自由思考’也是陳大人手書,自由思考是何意,你為何就沒看進去。”

陳廷棟怒視著劉民有,“那劉先生的意思,白蓮教和聞香教也可以在校中來傳教,然後讓學子們自由思考一番?”

劉民有指指地上的姬子悅,“你把姬教習類比白蓮教,唯有理學才是至理。你的自由思考便是對不同見解的同僚飽以老拳不成,那地上這位姬教習的自由又在何處。”

陳廷棟沖到桌子前,“劉民有,你引入這些泰州學派,又在校中開設法家選修課,你可曾為這些學子的前途想過。登萊學子不習聖人之學,不尊孔孟之道,與建奴之輩何異,甚或你還自己刊文,鼓吹王廷相的弱肉強食之說,以人而效野獸之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民有嘭地一拍桌子站起來,“那你可是還要毆打於我,這大學堂不是你恃強淩弱的地方,這裏沒有劉大人,只有一個劉民有,你若要打,咱們就在此屋中打一場,老子連人都殺了兩個,今日還就不怕你,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

屋中其他幾人同時轉頭看來,都張大了嘴巴,他們都是多次見過劉民有,平日間說話都很和氣,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陳廷棟正在氣頭上,一卷袖子沖過來,劉民有提起椅子就要迎戰,那校長一聲招呼,各個教授一擁而上,把那陳廷棟死死抱住。

陳廷棟大聲喝罵,那些教習一起幫忙,拖著他出去了,劉民有氣得呼呼直喘粗氣。

地上的姬子悅搖頭晃腦的站起來往門外走去,邊走邊道:“何柱乾一見張江陵,言此人必操天下權柄,偏又不見,後被張江淩捕殺於湖廣,這陳廷棟糟糕啰。”

大門關上後,劉民有指著門問道:“這姬子悅是啥意思?”

校長有些尷尬的道:“他說的何柱乾就是泰州學派的何心隱,張江陵就是張居正,據聞張居正在當翰林時,曾在京師拜見何心隱,何心隱避而不見,友人問之,何心隱說他遠遠看到張居正,便認定此人能操縱天下權柄,所以他有點害怕這人,因此不見。或許因此得罪了張江淩,結果後來果真是張居正傳令逮拿他,於武昌斬首,但這也是世人口中傳說,當不得真。姬子悅的意思就是……其實他只是狂生,並無惡意。”

劉民有一屁股坐回椅子,悶了半響,校長嚅嚅的站在劉民有面前,“劉大人,屬下也沒有想到,這陳廷棟跋扈到如此程度,竟然連劉大人都敢打。校中師生對他頗有微詞,要不要把他逐出大學堂。”

劉民有閉眼舒了口氣道:“方才我也是激動了,不要趕他走,這裏不是民事部,大學是讓人說話的地方,我與他見解不同,是個人之爭,無關乎他教習資格,但這打人是不妥的,再是自由之精神,也不是胡亂打人,這校規中還是要有所懲罰,過往不究,但再犯的就要按校規嚴處……不是嚴處,是按校規所定執行。”

校長諾諾答應,好一會才道:“其實校中信奉儒學的學子已是少了很多。”

“那校中如今還有其他什麽學說。”

“諸子百家都有人在研習,亦有信奉耶穌會之人。其他一些教習,嗯,主要是陳大人聘的,有些以前是訓導司的,在校中傳播的,又是效忠陳大人之類的,或是一律以軍為先,王廷相的弱肉強食之道也是其信封者。方才聽說,他們召集了一批學子,要去尋儒學學子的晦氣。”

劉民有以手支頭想了片刻,“讓他們去,武學天天打架,但人家還不是這樣亂打。也該給這些儒學學子一些教訓,別把江南士子那種惡習帶到這裏來,儒學這種排他性與自由思考格格不入,但咱們追求百花齊放,我亦不想把儒學排除在外,就讓他們內部解決。不過你要帶些中間的教習去盯著,不要鬧出人命來,學校軍訓的火槍要看守好了,實在不行就先寄放到外邊屯堡的武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