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幫忙

“……只為世間有一種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維審查,也只是個冥行妄作,所以必說個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種人,茫茫蕩蕩懸空去思索,全不肯著實躬行,也只是個揣摩影響,所以說一個行,方才知得真。”

陳新低聲讀完,用毛筆勾下這一段,又在書頁旁邊寫道,“實踐出真知”

他放了筆,又往下面看,手上拿的是一本王陽明的《傳習錄》,陳新才剛剛看到“徐愛問”當中關於知行合一的部分。從平度回來後,他就叫人買了王陽明和王艮的書,抽空就翻看一下,現在幾十萬人的攤子,人多了心思就雜,他也覺得該研究一下思想方法了,免得被人問到之時全然不知。

陳新前世所了解的陽明心學,被打上了一個意識形態的標簽,實際上心學的範圍很廣泛,遠遠不是心外無物這麽幾個字,陳新對於唯心還是唯物並不關注,在他思維體系中,實踐與理論的相互作用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從小就必須要學這些東西,倒是心學當中知行合一、致良知等等觀點在此時十分有益,尤其相對於明清八股取士的空談之風來說更是如此。

他不會全盤照搬某一理論體系,陽明心學在明末既然有這麽多受眾,陳新覺得可以從中取出有益的部分,但未必每樣理論都要拿來指導世界觀,陳新覺得來作方法論是不錯的。

陽明心學中知行合一、致良知的論點曾在日本明治維新中起到思想啟蒙的重要作用,光是《傳習錄》的注譯在日本就有三十二種,蔣介石留學時候曾經在日記中感嘆日本的學生幾乎人手一冊陽明心學,他本人也是心學信奉者,到了台灣就把台北旁邊一座山改為了陽明山。

陳新接著往下看,下一個問題是心即理的問題,似乎王陽明也有存天理去人欲的觀點,與泰州學派人性解放的觀點不完全統一,陳新掃了一眼,有點難懂,他也壓根不想去懂,便跳了過去。

門輕輕響了幾下,海狗子在外面道:“周世發大人來了。”

陳新把《傳習錄》放到另外兩本冊子下面壓著,然後大聲讓周世發進來,這個特務頭子拿著一堆報告走進來,準備作例行的匯報。

“大人,是否還是先說外勤方面的?”周世發進來便道。

陳新伸手讓他坐了,“先說要緊的,不論外勤內勤。”

周世發稍稍一想,便拿出一個本子,“最要緊的事情,是餉票發行只兩月多,便有人偽造,最先在平度州十一號屯堡綜合門市發現,其外觀與我們自產十分相似,只是其中的青色無法達到我們特制顏料的水準,底色紋路上幾個隱藏的粗細點未被仿制,當場被門市的店員發現,屯務司隨即轉到我處,屬下派秦榮立即赴平度主理此事,在州城抓獲使用者三人,經查為青州府安丘縣一書坊所制,已通知外勤行動隊拔除此點。”

此事也在意料之中,陳新用餉票是試探一下發行紙幣的可能性,明末的銀票會票都有廣泛應用,紙幣其實就是定額的銀票,不過使用更加方便。

不過這種方便也會帶來一些麻煩,仿制就是其中之一,銀票會票數額較大,可以加特制的防偽措施,山西票號便有水印,票面上有一些吉祥的文字,實際上全部是暗語,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調整一次,書寫數額的比劃中有很多不起眼的特殊寫法,某處濃某處淡,挑起多少都是有講究的,有些票號還有編號,加上兌換的密語,具有很高的安全性。

所以往往對錢莊分號的掌櫃都必須控制家眷,連與家中的書信、衣物往來都要通過總號檢查之後中轉,便是因為這些掌櫃知道所有細節。

而餉票不可能如會票這樣操作,風險也就更大一些,不過陳新的決心不會那麽容易改變,他對周世發說道:“抓獲的那幾人是怎麽說的?”

“他們是剛做了第一批假餉票過來,因為錢莊都有護衛,所以他們打算先在外面門市使用,如果能順利用掉,就拿到錢莊直接兌換銀兩。”

“在平度州有沒有接應他們的人?”

周世發低聲回道:“是萊州府一名生員,他與那書坊東家是表兄弟,也是他出的主意給那書坊東家。”

“又是萊州。”陳新不由對這個大釘子戶有些不耐,上次在招遠搶了玲瓏山等金礦,抓了二十多個萊州的縉紳生員,到現在還關在蓬萊縣衙的牢子裏面,名義是等著審查聞香教,被抓的全都老老實實,但萊州州治掖縣裏面,那些人反而更加上躥下跳,不停派人去京師找禦史告狀。

陳新倒不怕他們告狀,就是這萊州府城嵌在登萊之中,逼得他駐軍威懾,朱萬年對他的威懾不買賬,依然常常跟王廷試告狀,讓陳新不斷欠王廷試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