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誤殺

兩個女人趴在地上,對著面前一具屍體嚎啕大哭,周圍還有些頭破血流的人,正在旁人幫助下止血,數百文登屯戶人頭洶湧,嘈雜的叫罵聲不絕於耳。

相隔四十步外,是另外一群七八百名本地民戶,他們大多衣衫襤褸,同樣手執農具,並陸續有人不斷趕來,有些衣服齊整的人大聲鼓噪,他們也有兩人被打死,受傷的更多,不少年輕民戶對著這邊躍躍欲試。

文登的這批屯戶大多是崇禎三年四年到的文登,在文登本地還沒有資格分地,有部分參加過修路,冬季無法勞動的時候,由訓練隊組織起來操練過。此時雖然手執農具,仍然有幾分氣勢,面對兩倍的對手毫不退讓。

幾個縣衙的快手在中間隔開雙方,他們都是地頭蛇,大聲呵斥著對面的民戶,阻攔著不許他們沖過來。那些民戶多少還有些怕這些官府的人,這才維持著沒有再發生械鬥。

劉民有帶著傻和尚和莫懷文策馬趕到,先到一步的徐元華連忙迎過來。

“劉大人,你可來了。”徐元華抹抹臉上的汗水。

劉民有跳下馬急急對徐元華問道:“為何打起來的?”

“這些刁民受了些縉紳的鼓動,一早便聚集起來阻止咱們清丈交割,又不準咱們的屯戶搭建窩棚。有些屯戶便心急,推推搡搡的打了起來,後來就動上了農具,死了三個人,咱們這邊有一個,是去年從青州府來的。”

“帶我去看看。”劉民有臉色陰沉的道。

徐元華知道劉民有最看重人命,帶著他分開人群,到了前面停屍的地方,那屯戶看著約有四十年紀,額頭一道大大的傷口,臉上身上滿是血跡。旁邊一老一小兩個女人哭得聲嘶力竭,另外兩個似乎是那屯戶的兒子,揮舞著手中的棍棒要去拼命,被幾個老者死死攔著。

莫懷文蹲在那個老一些的女人身邊低聲道:“這位嬸子,這是文登的劉先生,你們先別哭了。”

“劉先生給我們作主啊!”兩個女人一聽是劉民有,齊齊膝行過來拉住劉民有褲腿,“我家男人是被他們用鋤頭生生打死的,日後咱們一家可怎麽過啊,求劉先生給我們討回公道啊。”

劉民有重重的喘著氣,這些流民都是千辛萬苦來到文登,為了掙一口吃的不惜做最累的活,他們所期盼的就是分地的那一天,讓全家都能夠在亂世活下去。這個屯戶卻在即將實現願望的時候倒在了這裏。

他連忙扶起兩個女人,好言勸慰道:“兩位放心,文登營會管你們以後的日子,兩位請節哀,我這便去與他們分說,一定給你們作主。”

劉民有又過去勸了那兩個激動的後生,讓他們稍稍穩定了情緒。然後對徐元華道:“你讓各個總甲和甲長管好所屬的人,都不要沖動,我過去與他們分說。”

“大人,這事說不清楚的,那邊也死了兩個人,他們正在從四鄉拉人來,早上尚不足兩百,如今已超過七百,你過去沒準還有危險。”

劉民有皺眉道:“如不去說清楚了,這樣冤冤相報,咱們與本土人的矛盾便越來越激化,我得去試一下。”

莫懷文也擔憂的道:“大人要談也不必親自去,派個總甲去請他們的族長到中間談更好,那裏有縣衙的快手,他們多少要看些情面。”

劉民有聽完覺得有理,徐元華跑去了中間,跟那些快手說了,不一會那邊出來一個老者和一個生員模樣的人。劉民有壓下心中的怨氣迎了過去,身後跟著那個狗熊般的傻和尚。

莫懷文一看那邊生員的樣子,就想起當年那個黃功成,顯然的一路貨色。他叫過徐元華的副手問道:“附近還有沒有咱們的屯堡?”

“有一個,已經派人去招人了,不過那邊人也不多,目前只得兩百多戶。”

莫懷文沉著臉想了一會,擡頭看看對面越來越多的人臉露憂色,拿出自己的腰牌對那人道:“你去軍營見王長福,就說文登的人受了欺負,請他們支援一下。”

那人遲疑道:“劉大人說過民政的事盡量不動武,他不是在談嘛。”

“你別管,按我說的做。”莫懷文把腰牌塞給那人,“你去了軍營再去縣衙一趟,讓那個唐知縣盡快趕來。快些,騎我的馬去。”

莫懷文目送那人擠出人群,轉頭去看劉民有,只見劉民有和那老者不停交談,旁邊那個生員則不時插上一句,劉民有便轉頭與他分辨,不時轉頭指指這邊的屍體。

莫懷文不由輕輕搖頭,“這事兒要是能靠談來解決,也就不會死人了。”

……

如此談了半個時辰,仍是沒有個結論,劉民有越來越激動,不時揮動雙手來加強自己的語氣,莫懷文周圍人聲嘈雜,聽不清楚他們在談什麽,但看樣子就知道啥都沒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