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武夫

王徵穿著一身沾滿灰塵的官服,滿是皺紋的臉上更顯出老態,他一見劉民有進來,竟然激動的站起,指著劉民有大聲罵道:“劉民有,虧你在文登被人人尊為先生,你們夥同呂直陷害忠良,天日昭昭,總有你們遭報應的一日。”

劉民有驚訝的望著他道:“王大人何出此言?叛軍克登州在先,我文登營奔襲救援,難道反有錯了?”

“奔襲救援,就可巧剛剛登州城陷之時便到了?又不顧孫大人已然招撫叛軍,違背巡撫嚴令,一意剿殺已投順之遼兵,再致登州百姓塗炭,豈有如此之下屬。”

劉民有心中有些來氣,他看看屋中十分簡陋,竟然連茶壺茶杯都沒有一個,連忙叫海狗子去拿一套來。他壓壓火氣才說道:“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是我文登營不來,我不信李九成肯就撫。”

王徵兩眼通紅,他死死抓住劉民有的袖子吼道:“若非陳新這武夫無故陷害火東,孫大人怎會一意催促李九成,又怎會冒險招撫叛軍,你文登營私占軍田民田,私練民勇,其心可誅,現今又陷害心懷天下百姓的忠良之士,日後當為建奴般大患,為禍天下百姓……”

“夠了!”劉民有聽他如此評定文登營,心中的怒火再也無法壓抑,他猛地一揮手,將海狗子剛剛拿來的一套茶具盡數打翻在地上,當啷聲中變為無數碎塊。

“若無陳新這武夫,豈有固安灤州身彌島之捷,固安多少百姓生命得以保全,若無這武夫,數年來投奔文登的流民誰會給他們吃一口飯。這個武夫有否把軍田民田據為己有,他住的宅子有沒有孫元化一半的大,他又何時吞過士兵一兩兵餉。你說陷害忠良,城墻外的潰兵難道不是孫元化放進來,下令不準攻擊叛軍的難道不是孫元化。你心中的道德君子都是滿腹詩書的文人,說他們心懷天下百姓,那為何他們治下的無數窮困百姓要投奔額文登的武夫,即便是王大人你……”

劉民有一口氣說完,喘著氣指著目瞪口呆的王徵,“只因自己信奉耶穌會,便要一心將小妾休掉,連親人都不曾在心中的人,何談心懷天下。孫大人牧守一方,戰守皆無方略,罪責自當承擔,怎可不問己身,先委過於旁人,況且這旁人還剛剛帶著文登的一群武夫粗人救下登州,更況且這些質樸的武夫粗人死傷數百之多。”

海狗子拍掌大聲道:“劉大哥說得好,俺被這老頭罵兩天了,俺不會說這些。”

王徵氣得胡子直抖,也指著劉民有說不出話來,劉民有滿臉通紅,一腳踢開地上的碎塊轉身就走,在門口停下轉頭看著王徵,“在下身無功名,也是粗人武夫一個,與大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文登營是不是為禍天下百姓,百姓自有公論,公道在天下百姓心裏,不在你們文人之口。”

……

“嘭”一聲,陳新一掌拍在桌子上,一臉正氣的站起來怒道:“周世發怎能如此做事,你放心我馬上讓他把胡亂搶來的財物還回去,不能讓百姓遭了匪災又遭兵災。”

劉民有滿是懷疑的看著他問道:“那你現在叫周世發過來,當我面處理他。”

“這個,他今日去萊州調查劉破軍之事了,等他回來我一定讓他書面檢討。”

劉民有追著道:“為何特勤隊會一早在登州?李九成破城是不是他們幹的?”

陳新連忙搖手道:“他們怎會幹這事,情報局發現了兩個走私硝磺的商戶,這種事情決不能姑息,不過兩家都是縉紳,官府未必處理得了,這才讓特勤隊準備直接動手清除,正好叛軍圍城,他們也被圍在裏面了。”

劉民有一時抓不到什麽證據,他懷疑陳新是早有預謀,但剛才王徵那一番話說下來,反倒不想細問此事,他一屁股坐下,口中還是罵道:“那張東幾乎公然搶劫,那些縉紳雖有黃功成這種敗類,但也有造福鄉間的,就算……就算要搶也得給人活路。這事情傳揚出去,文登營的名聲還要不要,為何每年那麽多流民投奔咱們,都是看著文登營的名聲。富人的錢財也有正當所得,如果對有錢人都這樣打劫,屯戶百姓中還有誰敢做生意賺錢,秩序比橫財更重要。”

“民有說的是,周世發這事辦得不好,一定要追查到底,我明明交代他不可連坐,不可冤枉了好人,只抓亂兵就好,結果下面就走了樣,這幾日我忙著善後的事情,也不及去細查,是該好好管一下了。”

劉民有看他表演的時間太多,懷疑的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罰他?”

“周世發和張東至少要扣下餉銀,情報局其他牽涉的人要一一清理。至於那些義民嘛,只是稍稍過激,李九成圍城之時,登州紳民要逮拿尚在城中的遼民(《烈皇小識》有載),所造的殺戮也不少,其中有些親眷喪命的,現今想著報復也是情理之中,一些過激的行為無法完全杜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