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露珠(第2/3頁)

滿達爾漢怒吼連連,卻只有招架之力,對面的長矛比他們的長出兩尺,占盡優勢,第一排甲兵幾乎傷亡殆盡,身邊的甲兵越來越少,地上倒滿屍體,一種無力感在他心頭湧起。

滿達爾漢正要退開,十多把沉重的飛斧、標槍和鐵骨朵帶著風聲從身邊飛過,前排六七個明軍同時倒地,然後幾個巴牙喇就在六七步之外用弓箭對著明軍的長矛陣連珠射擊,他們正面的明軍猝不及防,前排倒下的明軍在地上形成障礙,後排的明軍還不及上前,又一波飛斧砸來,短短時間就有十多個明軍非死即傷,這一段六七人的正面的陣線只剩下最後兩三排長矛手,變得異常薄弱,那些長矛手顯然已經被嚇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乘此機會,三十多名後金巴牙喇和甲兵從後面上來,狂叫著一湧而上,從這裏沖入農兵群中。

缺口兩側的農兵陣型大亂,他們的長矛無法在近距離作戰,貼近的後金軍狂暴的攻擊著附近的明軍,滿達爾漢見狀信心倍增,只要擊穿中軍逼迫對方兩翼救援或後撤,明軍的整個陣型就會混亂,甚至可能就此潰散。

他身邊還有一群跟上來的余丁,大多穿著輕甲手拿順刀或腰刀,滿達爾漢自己牛錄的士兵早已所剩無幾,又都跑散了,他便帶領著這群余丁,跟隨在巴牙喇之後。

這段激烈的戰線上屍橫遍地,未死的傷兵嚎叫著不停掙紮,滿達爾漢體現出了老兵的經驗,直接踩在那些屍體和其中的間隙,一些余丁未及注意腳下,滾倒在地上,連帶著讓後面人也翻倒,使得缺口附近更加混亂。

這段農兵連的六排槍陣已經被打穿,缺口兩側的一些農兵慌亂的想調轉長矛,但混亂的陣型已經不能發揮長槍的威力,後金兵分出一部分巴牙喇貼上最近的農兵,壓迫著他們擠成一團之後再大肆砍殺,農兵連轉眼就到了崩潰的邊緣。

滿達爾漢跌跌撞撞越過堆積的屍體,他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前方是繼續向前突擊的部分巴牙喇,明軍的中軍旗就在不遠的地方,滿達爾漢大聲招呼身邊的余丁,讓他們跟上腳步。

正當他燃起希望的時候,對面突然一陣火槍爆響,近得仿佛就在眼前,綿密的槍聲讓他耳中轟鳴,前面的巴牙喇齊刷刷跌倒一片,緊接著又是一輪,滿達爾漢眼前一空,沖鋒的巴牙喇變得稀稀拉拉,前面則是火槍射擊後的白色硝煙。

滿達爾漢身邊時殘缺的陣線,但身後的缺口滿是擁擠的余丁,沖陣的人都是沒有退路的,他被激起兇性,領頭沖向煙霧彌漫的前方,此時的兩翼都響起了一種軍號,滿達爾漢不知道那是什麽號鼓,他也沒有空閑去觀察兩翼的情形,其實後金兵兩翼此時已經崩潰,響起的是文登營的沖鋒號。

他知道火槍每次只能射擊一發,然後要裝填很久,這短短的不到十步距離顯然不足以讓對面的明軍完成裝填,甚至不足以讓他們撤到近戰兵身後,他可以借助這些人的遮擋沖擊對方的近戰兵。還不等他沖到,對面的白煙中就湧出一片紅色,一群明軍身穿紅色短裝的明軍猛沖而來,手中拿著的竟然是火銃,但前面套著一把雪亮的尖刃。

他還不及思考這是什麽火槍,三個面目猙獰的明軍已經沖到他面前,大喝一聲從三個方向同時刺向他的上中下三路,來勢迅猛,看得出來動作非常熟練,滿達爾漢下意識的用盾牌擋在身前,盾牌猛烈的震動著,兩個尖頭從上面透出,刺中盾牌的兩個明軍沖勢兇猛,將他的盾牌帶往左側,他的右邊大腿一涼,很快轉為劇痛。

滿達爾漢倒退著跌倒,腿上的刺刀退出,他自己都能看到大腿上高高噴起的血水,腿上的疼痛更為劇烈,遠遠超過比他以前受過的刺傷,他忍不住大聲嚎叫,剛剛發出聲音,一只鞋子就呯一聲踩到他臉上,接著密集的腿他眼前晃動,數不清的腳在他身上踩來踩去,拼殺的瘋狂叫喊震耳欲聾,滿達爾漢身經百戰,卻第一次感覺到死亡如此之近。

腿上血流不停從皮膚上流過,滿達爾漢一邊嚎叫一邊試圖坐起來捂住腿上的傷口,但那些腳步讓他根本無法實現,大腿越來越劇烈的疼痛終於讓他崩潰,他的武器早已丟失,只能拼命的揮動著雙手。

只過了片刻時間,滿達爾漢就感覺力量迅速的消失,雙手無力再揮起,他急促的呼吸著,仰頭望著上方閃動的人影和露出的一些天空,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面孔在眼前變換著,有人在他身上滑到又爬起,有人在他身邊扭打滾動,接著有屍體壓到他身上,他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嘶啞的呐喊聲如同遠在天邊,滿達爾漢頭腦中變得一片空白,周圍飛灑的血水灑在他臉上,如同鋪上一層小小的紅色露珠,片刻後喊殺聲漸漸遠去,這個殺人如麻的後金牛錄額真圓睜著雙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