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露珠

“虎!”最後一次呼號響徹明軍陣列,雙方的中軍大鼓同時擊出密集的交戰鼓點。

只剩下最後的十幾步,陳瑛對面盡是面目猙獰的後金兵,前排幾名手執飛斧和鐵骨朵的甲兵揚起手來,手中利器就要飛出,稍後面的一些巴牙喇抓住最後的時機射出破甲箭,陳瑛身邊的大棒手悶哼一聲,被破甲箭射倒。

陳瑛大呼一聲,扣動手中短銃的扳機,呯呯兩聲響,陳瑛和火兵手中的兩把短銃同時鳴響,將對面兩個沖得最近的甲兵打翻,兩名刀盾手也向密集的後金兵投出了兩支標槍,對面則飛來了一波短柄斧和鐵骨朵,兩方陣列都傳出慘叫聲,近戰前的最後一輪打擊完成,密集的人群讓所有人都無法躲避,此時的戰技身手都沒有多少作用,士兵唯一可以依賴的,便只剩下運氣。

對面黑影一閃,陳瑛下意識的一偏頭,一個鐵骨朵擦著頭盔飛過,他隨手扔下火銃,雙手執旗槍,口中大聲呐喊著,與戰友一同向建奴對沖而去。

兩股黑色的鐵流迎面對撞,後金兵挾著下坡的沖勢呼嘯而來,鋒利的兵刃錯身而過,鐵流中泛起朵朵紅色的浪花,兵器折斷聲和慘叫連綿不絕,殘酷的冷兵器作戰以更快的速度收割著生命。

前排許多明軍和後金軍同時刺中對方,陳瑛的耳中充斥著瘋狂的呐喊和傷兵的慘叫,眼前全是揮舞刺殺的兵器,他面前一個拿大刀的甲兵猛沖而來,陳瑛圓睜雙眼,判斷著距離,口中暴喝一聲,手中的八尺旗槍對著甲兵猛刺過去,那名甲兵的鎖子甲絲毫不能抵擋尖銳的矛頭,實心三棱的雪亮槍刃刺進那名甲兵的身體,緊接著破體而出,將那名甲兵殺個對穿。

甲兵沖擊的勢頭沒有被槍刃停住,他面目扭曲的揮舞著大刀,到達了攻擊距離,陳瑛的旗槍不能拔出,他不得已丟下旗槍抽出匕首,正要撲上前去,後排一把鏜鈀呼一聲在身側刺出,鋒利的中鋒殺進那甲兵胸膛,張開的橫股上一排棱刺與甲兵的鎖子甲摩擦,發出牙酸的聲響。

著瘋狂甲兵的勢頭終於被停住,他順著旗槍的槍杆幾乎沖到了陳瑛眼前,身後露出的槍杆上滿是紅色的印跡,此時他面對著陳瑛口吐鮮血,手中的大刀終於無法砍下,身子一歪倒下,將陳瑛的旗槍也壓在地上,這名甲兵剛倒下,一根狼牙棒帶著風聲迎面向陳瑛砸來,棒頭上無數鐵尖寒芒閃耀。

陳瑛沒了兵器,也無處可躲,眼睜睜看著棒頭到來,對面卻一聲慘叫,左邊的一支長矛過來,刺在持狼牙棒的甲兵腰上,那甲兵往旁邊一歪,狼牙棒的鐵釘在陳瑛的左臂甲吱吱的劃過,嘭一聲砸在地上,小隊的刀盾手蹲著身子向前一步,圓牌護身,手中戚家刀一刀刺入那名甲兵的喉部。

陳瑛死裏逃生,趕緊撿起第一名甲兵的大刀,抵擋著隨之而來的攻擊,兩翼的文登營戰兵戰技嫻熟,陣線上倒滿死傷的雙方士兵,後金兵第一波沖擊無果,氣勢一減,文登營開始按小隊配合進攻,鴛鴦陣長短搭配的威力展露出來,又一批甲兵被殺死後,各殺手隊隊員交替躍進,長兵攻擊之後,短兵的刀盾和大棒便突前繼續進攻,長兵緊接著接替,根本不給對方喘息之機,連綿的攻勢讓對面的甲兵只有招架之力,不斷有建奴受傷倒地,面對這些強悍的對手,後金軍陣線開始慢慢後退。

……

滿達爾漢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快速跑動,西邊的陽光不斷在帽檐邊搖晃,在他眼前留下一道道明亮的痕跡,晃動的視野中是一群鐵甲的背影,人從縫隙中能看到明軍一排排雪亮的長槍槍頭閃耀著陽光。

滿達爾漢的位置已經靠近中間,正好在農兵長矛陣的邊緣,長矛陣兩翼的火槍不斷輪射,火槍正面的後金軍損失慘重,面對沖近的甲兵,兩翼的火槍手轉身往後面逃去,兩邊最外側的農兵迅速將長矛斜指,阻止後金軍從這個空隙殺入。

他的牛錄正好在對方重點打擊的地段,只剩下十人左右,他自己離開了火槍集中打擊的地方,躲到中軍的甲兵後面,以後金中軍所遭受的打擊最小,剩余的陣列最為厚實,滿達爾漢作為老兵,自然知道什麽時候呆在最合適的位置。

後金軍中軍前排大多是甲兵,同樣手執一丈二尺的長槍或雙手大刀,困獸猶鬥的後金兵大聲嚎叫著向刺猬一樣的明軍長矛陣直撲過去。

“殺!”嚴整的明軍長矛方陣中齊聲大喊,一丈四尺的長矛密密麻麻的刺出,槍刃入肉的噗噗聲不絕於耳,雙方陣線都有人倒下,更多的是後金兵,他們的長矛比明軍短了兩尺,滿達爾漢前面的甲兵也被刺中倒下,滿達爾漢的眼前一空,一個染著紅色的槍頭正在縮回,他趕上一步,跨過地上的屍體,那支槍頭又猛地刺來,早有準備的滿達爾漢用虎牙刀往上一撩,蕩起槍頭,又要往前,眼角突然發現那明軍的兩側還各有一前一後兩個槍頭,右邊前面一支正要刺來,他趕緊用左手盾牌擋住,一股大力傳來,尖銳的長矛竟然刺穿了盾牌,露出一截雪亮的矛尖,滿達爾漢前進的勢頭被阻擋,前排的那個槍頭又一閃,他急忙用虎牙刀一格,槍尖從身側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