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七十九章 不能回頭

為防止引起南陽暗探警覺,羅獻成到樊城,也沒有另擇地為行轅,而是與燕胡秘使那赫阿濟格以及奢家的使者胡宗國等人都住在樊城守將陳濟的內宅裏。

夜深時,羅獻成猶難入眠,披衣坐起,將住在偏院的衛彰喚來,問他:“前些天王相來信說了許多事情,但對投燕一事不發一言,你覺得王相到底是什麽意思?”

衛彰心裏暗嘆,雖說羅獻成將王相踢到柴山那旮旯去,最終在大勢判斷上依然只重視王相的意見。同為羅獻成的幕僚、謀臣,衛彰心裏怎麽會舒服。

不過,心裏再不舒服,衛彰臉上也沒有表露出來,揣摩羅獻成的心思,說道:“王大人之前極力反對羅王投靠燕廷,甚至不惜在殿上與鐘將軍爭得面紅耳赤,口暴粗言,最終執拗著離開隨州去柴山。此時燕軍兵鋒橫掃南陽在即,勢叫南陽、淮西無法抵擋,而淮東在廬州的援兵難猝然難成規模。當前的形勢,便是粗鄙如我也能看得明白,王大人又怎麽可能看不明白?不過,王大人也是心高氣傲之人,即使心裏明白,但一時間也抹不開臉面認下。”

“也真是的,誰沒個看走眼的時候,我還能拿這事嬉笑他不成?”羅獻成輕嘆道:“他要能認清大勢,隨州這邊的政事總還要倚重他的。即使他心裏有怨,以後不想再跟在我身邊,燕廷也能給他富貴。你再去一趟柴山,把這意思告訴他,就說我讓他回隨州來,跟鐘嶸也沒有什麽好鬥氣的!”

衛彰心生嫉火,沒想到羅獻成對王相倚重到這種地步。

羅獻成已經打定主意對信陽用兵,而羅獻成越是打定主意對信陽用兵,越覺得王相不可或缺。上陣廝殺,也許鐘嶸等將有足夠的武勇,但糧秣的安排,以及對信陽出兵深入的程度,卻非要王相這樣的謀臣才能叫人倚重。

雖說陳芝虎從北面進逼信陽,將淮西兵馬主力吸引在淮河北岸,但不排除淮東精銳出廬州援信陽。說是只需要負責切斷廬州援南陽的通道,但淮東精銳進援南陽的通道,是那麽容易切斷的?

羅獻成自信不弱於劉安兒鼎盛時,但淮泗戰事期間,林縛手下也只有三萬精銳,還不是將淮泗軍精銳打得跟狗一樣?也只有劉妙貞在最後利用幾乎雙倍的優勢兵力跟淮東軍打了個平手,而名震天下。

即使最後淮東只能抽出三萬兵馬來援南陽,羅獻成也不希望是自己的兵馬去跟三萬淮東精銳硬拼。

在這種情況下,羅獻成更需要王相來替他把握進退的尺度,這是鐘嶸以及衛彰等人不能替代王相,在這方面,羅獻成也不會無保留的信任奢家及北燕。羅獻成心裏打的主意依舊是以最小的代價去占最大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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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彰淩晨就離開樊城,一路東行,經禮山(今大悟縣)往東南走,深入淮山腹地。

由於羅獻成催得急,衛彰心裏對王相能如此給羅獻成倚重再嫉恨,在路上也不敢耽擱,兩天時間就趕到柴山,骨頭架子差點都顛散掉。

柴山原屬禮山縣,位於禮山東南的淮山腹地,早年立柴山堡駐寨兵治匪,後設柴山巡檢司。到羅獻成手裏,為了加強對淮山的控制,也是為自己在淮山之中留條後路,才從禮山劃出去獨設一縣。

有兩支淮山余脈從南北環抱住柴山,北山又名代燕山,橫亙在禮山與柴山兩縣之間,雖是淮山的余脈,但山嶺連垣,多在百丈之上,使得禮山往東南而行的道路,都崎嶇險僻,難行得很。柴山以南的南山為橫岐嶺,將柴山與南面的麻城,蘄春隔絕開來。

羅獻成初據隨州時,衛彰還僅為小吏,曾隨鐘嶸深入柴山征討山寨勢力,以加強對淮山腹地的控制。那時從禮山通往柴山的道路猶為險僻難行。雖說從禮山到柴山,直線距離不過百十裏地,但當時進出柴山的道路都是隨溪道而行,僅容一兩人通道的險徑隨著山勢,溪道七拐八拐的走,總路程足足超過兩百裏不止,也根本不容大股兵馬通過。當初鐘嶸率六千兵馬,一路開山鋪路架橋,足足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進入柴山,反而征服柴山附近的山寨勢力倒沒有用多大的力氣。

這次衛彰再從禮山往東南而行進入柴山,柴山在長樂軍控制之下已有三年多時間,特別是王相自請離開隨州城,就說是替羅獻成經營柴山,要為他在淮山腹地裏留一條退路。

王相的說辭也迎合了羅獻成的心思,故而近一年來,隨州往柴山投入的資源也多,羅獻成也給王相充足的自主權,以安撫被迫離開隨州後的王相。

衛彰雖說趕路倉促,一路顛簸得厲害,但從禮山到柴山,已經再無險僻之處。一路黃土夯道,取直截曲,或逢溪架橋,或開山辟道,將原兩百多裏的險僻山道,硬生生的縮短成僅一百裏的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