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五十九章 負荊請罪

林續文他們能從廬州得到準確的情報,聽沈戎所述,曉得嶽冷秋沒有對沈戎欺瞞池州軍的敗績。

樅陽之敗,池州軍的傷亡損失差不多就在此數——池軍水軍近乎全軍覆滅,進駐北岸的池州軍,除守宜城兩千兵馬外,宜城以西的守兵幾乎全軍覆滅。

特別是嶽篤明率部向黃龍嶺進擊時,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陳韓三及奢淵率部往東突進的速度極快,導致大量的潰兵都給困在小蒼山以西給奢家捉俘,沒有逃回來,只能以戰亡計。真正的死亡人數也許要小,對池州軍的損失卻是如此。

池州軍步營損失,還可以從貧民裏招募新卒補充,但水軍幾近覆滅,想要恢復元氣還涉及到戰船的補充問題,就幾乎是不可能了。

江寧戰事之後,林縛為迎永興帝返回江寧,安定江南形勢,被迫要與嶽冷秋、董原妥協,將原禦營水軍近兩萬人連同數百艘戰船一起劃給池州。在禦營水軍的基礎上,嶽冷秋進行整頓、改編,才得池州水軍。

池州水軍近一年來,與奢家在江州的水軍對抗揚子江上,也是互有勝負,難分高下,廟堂之上,左承幕、程余謙、余心源及張晏、元歸政等人都沒有想到池州水軍這次會輸得如此徹底!

“這是嶽大人的請罪折子,嶽大人托微臣呈於朝堂之上。”沈戎從懷裏掏出一封奏折,雙手捧奉,待內侍拿過去呈到太後及永興帝面前。

樅陽大潰之後,嶽冷秋就上奏折請罪,這次又叫沈戎帶了一封奏折回來,想必是沈戎到秋浦後跟嶽冷秋商議出來的對策。林續文心裏想著,倒也不露聲,如何追究樅陽大敗的責任,樞密院已經掌握絕對的優勢,且看他們如何表演就是。

內侍走來接過來將奏折接過來送上禦座前,永興帝請太後先閱。

太後看過嶽冷秋的奏書,不動聲色的遞給永興帝。

永興帝看過訝然說道:“嶽冷秋要辭去江西招討使,池州行營總管,池州知府等職?這如何使得!樅陽之敗,嶽冷秋是要擔責,但那邊的殘局,總也要一個熟悉情況的人去收拾,嶽冷秋總不能給朕撂挑子!”

返回江寧後,永興帝已經很少當著眾臣說這麽多話了,此時急於維護嶽冷秋,也就難免失態。

殿前諸公相互打量,都能明白這是嶽冷秋以退為進之術,太後看過奏折也是波瀾不驚,永興帝終究是欠些火候。

程余謙、左承幕、余心源等人都去打量林續文,看他如何反應。

雖說中樞重權逐漸往樞密院轉移,但除林縛之外,樞密院還沒有能夠直接參與韓堂政議的高級官員,故而林縛不參與江寧的殿議,還都由林續文、黃錦年等人代為主張樞密院的訴求。

不待淮東諫奪兵權,嶽冷秋以退為進,將樅陽之敗的責任都擔下來,辭去官職,程余謙等人倒要看林續文代表樞密院如何應對……

林續文袖手而立,不急也不躁。

奏折要在諸相公之間一一傳閱,浪費時間太多,沈戎站在殿前,代為陳述。

“……樅陽之敗,嶽大人自覺罪重無赦,亦不敢求赦。不過大敵當前,池州軍政不能荒廢,嶽大人遂白晝在衙署處理公務,入夜則自囚監室,悔過之心可見一斑。今時荊湖還岌岌可危,不過東翼之池州稍安,嶽大人便覺得是時候辭官投罪以謝天下,便將池州軍政暫委於鄧愈,而自囚於秋浦大獄之中,與囚徒同室,只等江寧派人縛之歸京……”沈戎說道。

聽到這裏,林續文、黃錦年都微微動容,心想嶽冷秋到底還是要垂死掙紮一番。

嶽冷秋真有心投罪,隨沈戎回江寧便可,何需要演這出戲?

嶽冷秋這一番苦肉計,不僅僅是演給他們看的,也是演給池州軍民看的,說到底不過是搏得池州軍民的同情心。

嶽冷秋將罪責全承擔下來,而由鄧愈代他主持池州軍政,便連其侄嶽峙也潛到水下——這邊即使順勢將嶽冷秋捉來江寧治罪,也不可能立即將池州軍抹掉。

元歸政看著殿前諸人的反應,心嘆嶽冷秋果真老練,走到殿前,說道:“樞密院執掌軍機,樅陽之敗要如何問罪,崇國公的意見不可能不聽。是不是遣使臣去一趟豫章?一來慰崇國公收復江西之功,再者荊湖形勢危惡,也少不了要崇國公再為朝廷操勞!”

太後梁氏坐在禦座上,說道:“衰家覺得吧,議功要合禮制,其事不可倉促,而荊湖形勢危惡,又不能拖延。既然嶽卿辭官戴罪,池州軍政又委給鄧愈,他能脫開身來,那就不如叫嶽卿到豫章走一趟,一來與崇國公析樅陽之敗,一來議荊湖攻守。諸相覺得如何?”

叫嶽冷秋去豫章見林縛,也有負荊請罪之意,但不管如何,太後梁氏還是想極力讓嶽冷秋參與軍機,而不想真正的治他戰敗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