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一百四十章 笞刑

林續祿去尋張玉伯,就吃了閉門羹,連人都沒有見到,就給衙門外的老吏轟趕出來,憤然而走。

但這事沒完。天一亮,江寧城裏主要的十幾家大米行、米鋪,都以盤點倉儲為名,閉門歇業,獄島那邊也封倉鎖河。剩下的那些小米行沒有東陽鄉黨的背景,在顧天橋都給府尹大人扣押的情況,倒不敢頂風作浪,閉門歇業,但存糧有限,又沒有進購的渠道,撐不住半天,存糧就統統售罄。

米行有糧,米價再高形勢還不至於混亂,米行存糧售罄,斷了糧源,市井街巷就難免恐慌起來。唯能叫人稍心安的,也就是城裏所設的數十處粥場還沒有停,但何時會停,誰都說不好。有人默默忍受,有人不肯坐以侍斃,要是沒有米糧輸運進來,江寧就會成為死城。到午後,四城九門就開始出現逃難的人潮。

為避免引起大規模的騷亂,不得已,日頭剛斜,就提前開始今天的凈街,淮東兵馬大隊的甲卒從四城軍營魚貫而出,控制主要街口,限制市民隨意流動。

甲卒上街之後,江寧城內剛起苗頭的騷亂也就暫時控制下來,但這一切都是暫時的,更大的騷亂隱藏在靜寂之中。

情勢劍拔弩張,張玉伯、藩季良等人在府衙內,心裏並不輕松,不要說外面人的心態,便是有些老吏也怕跟著張玉伯得罪淮東,差不多有近半人數到午後就托病離開府衙,再也不肯露面。

張玉伯動怒,要帶著人手直接抄林續祿的貨棧,那些留下來的老吏,包括藩季良在內,都一齊將張玉伯強拖住。

顧天橋還是駭猴的雞,身為林庭立嫡長子,林縛族兄的林續祿,即使在淮東兵馬控制江寧城之前,在江寧也是一個大人物。

林續祿淩晨過來撈人時,幾乎叫藩季良懷疑趙舒翰猜錯了林縛的意圖,還是張玉伯脾氣硬,將林續祿直接攔在門外,給他吃了個閉門羹,但沒想林續祿天一亮就給他們下這樣的狠手。

城裏要是真出現大規模的騷亂,林縛可以堂而皇之將張玉伯從權知府尹的位子趕下去。

“是不是到陳園走一趟?這情勢拖下去,對淮東畢竟也不利啊?”藩季良在公案前踱著步,出聲詢問坐在公案之後,臉容肅穆的張玉伯。

張玉伯緩慢地搖頭,說道:“米行今日歇業盤倉,但過了今日,明日再如此,囤積之意彰然也,當以國法治之……”

“好,有國法當依,有亂事當除,有張大人在,江寧往後當可大治!”

藩季良愕然回首,只見沈戎陪著海陵王走進來,趙舒翰跟在後面朝他們擠眼睛。

海陵王經太後議許參政,出入衙堂可以不稟而入。

不用趙舒翰提醒,藩季良也曉得海陵王與沈戎這時候過來,多半是唯恐亂子鬧得不夠大。但當下他也只能跟張玉伯到堂下來迎來:“下官見過王爺,沈大人……”迎海陵王到堂上而坐。

“此間事,太後已知,特命本王過來問一問。”元鑒海當仁不讓的坐公案之後的主位,說道:“奸商當道,國法難容,有人傳是彭城公在背後替這些奸商撐腰,但本王絕不相信彭城公會惘顧國法,容奸商亂世,是不是請彭城公過來商議此事以求個妥善解決之策?”

“好,當依王爺所令,下官就遣人去請彭城公過來。”張玉伯一口答應道。

藩季良暗自心焦,海陵王與沈戎過來,明擺著不安好心。林縛藏在幕後,這事情還有個緩和的余地,要是林縛親自出來,事情再搞僵,那就沒有緩和的余地了。要是林縛不出面,他們還能派衙役去強請?

林縛能舉薦張玉伯,但當真要將張玉伯趕下台去,海陵王跟沈戎能阻擋嗎?

衙堂裏的老吏裏,也有看不慣東陽鄉黨如此囂張的,聽著張玉伯有令,便有兩人站出來,趕往陳園去請彭城郡公出面。

張玉伯坐在堂上,與海陵王、沈戎、趙舒翰議論治市之難,藩季良忐忑不安地坐在那裏,就擔心林縛臭著臉走進來或許根本就不露面。

這邊等了片刻,就通報彭城郡公的車駕已到衙堂外,藩季良心裏稍稍松懈。

未等這邊起身相迎,林縛與林夢得、高宗庭便走將進來,看向元鑒海,說道:“這事都驚動太後、王爺,也太不像話了……”

“也今時江寧城百萬余口,糧斷一日,餓殍逾千。”張玉伯請林縛到堂上而坐,不卑不亢地說道:“我也是不得已才勞煩彭城公出面……”

“亂世當用重典,商賈亂世,彭城郡令當如何處之?”元鑒海看向林縛,言辭尖銳地說道。

“有法當依,江寧城事,有張大人主政,我怎麽能亂言?”林縛輕輕地將元鑒海指來的矛頭撥掉,說道:“一切都還要聽張大人拿主意,我等過來只能做個參謀……”他也不到公案前的主位與元鑒海並坐,而是在公案左側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