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二十七章 算計深沉

為應對崩潰的河淮局勢,除了海東兵力部署進行大規模的調整外,於九月底十月初,林縛對崇州以北的兵力部署也進行一系列的調整。

淮東日趨獨立,與江寧也日益貌合神離,南北戰線戰力再吃緊,也有專門成立宿衛軍保護核心區域不受威脅的必要。馬一功調往海東,由趙虎接替馬一功出任津海營指揮使,承當宿衛崇州的職責。

原津海營有四旅編制,南北兩線兵力非常的吃緊,林縛只給趙虎留了兩旅戰卒編為步軍司中軍以衛戍崇州,承當宿衛之職。多余出來的兩旅,一旅由馬一功帶去海東,加強對高麗半島西海岸的打擊力度;一旅由耿泉山率領北上,編入鳳離營。

淮東此時最急迫的是加強北線的戰力,以應對隨時會席卷而來的燕胡大軍。除耿泉山所部外,從陽信撤下來的近兩千哀兵,也悉數編入鳳離營,使鳳離營由之前的四旅迅速擴編到七旅二萬余戰卒。

柳西林暫時編入軍情司任指揮參軍。楊釋則出任靖海第三水營副指揮使,先一步隨葛存雄率第三水營主力北上,進駐山陽。

林縛在北上督戰前,元歸政又趕來求見。

七月中旬,元歸政入崇城謀求淮東支持梁家南撤,林縛斷然拒絕,與梁太後的見面也不歡而散。事後,梁太後沒有意氣用事還朝去江寧,依舊托病留在崇州未走。

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局勢崩變,應接無睱,河淮防線將傾,梁家也將灰飛煙滅之際,江寧一時間自然也無人再惦記著敦請太後還朝之事。

梁習被困在東平縣,梁成沖在濟寧僅有不到兩萬兵馬,不足以解東平之圍,跟梁家捆在一根繩子的永昌侯元歸政,來回奔波,尋救東平脫圍之策。

“太後她老人家身體可安康?”

午後,吹面漸有寒意的秋風從樹梢上掃過,金紅色的楓葉窸窸簌簌的飄落到庭院裏,林縛在守靜堂外的廂院裏,由高宗庭、葉君安二人陪同著接見元歸政,先問候梁太後。

比起上一回相見,這兩三個月以來來回奔走當說客的元歸政更是狼狽、憔悴。上回,永昌侯府雖在江寧受到謝朝忠等新貴的欺壓,但畢竟還有梁成的粗大腿能抱,而今日梁家也成喪家之犬,永昌侯府更陷飄搖動蕩之中。

“太後她老人家的身子還是勉強,就是惦念著東平戰事,寢食難安,越發消瘦。”元歸政說道:“我剛從濟寧過來,太後托我問林侯爺,淮東兵馬何時能北上援東平?”

“侯爺想必已經去渦陽見過董大人了,董大人對河淮戰事有什麽看法?”林縛問道。

“江寧敦促董侍郎出兵北援東平甚急,奈何董侍郎為私怨而忘公仇,擁兵在渦陽不動如山,時間已經拖了有一個月,魯國公可是將最後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候爺身上了。”元歸政言真意切地說道。

“魯國公的重托,我可擔不起。”林縛說道:“天下善治軍用兵者,董侍郎不甘於人後也。董侍郎頓兵於渦陽,自有他的考慮,不能簡單的說為私怨而忘公仇——要說私怨,董侍郎與梁家有什麽私怨?要說私怨,我與梁家倒還有些舊日恩仇未解,魯國公奈何將希望寄托在淮東頭上?”

元歸政沒想到林縛的話會說得如此的赤裸裸。湯浩信之死與梁家當時謀山東的確有直接的利害關系,梁家也沒想將屁股擦幹凈,但湯浩信之死恰是林縛在淮東自立的一個契機,包括後面的鹽銀保糧之事,林縛難道就沒有利用湯浩信之死牟自家的利益?

再者,湯浩信絕食於青州,其時還是寧王從山東過境到江寧就藩的永興帝也逃不過幹系……難道林縛還想再扯遠扯到早就是陳年往事的蘇門案上去?

元歸政一時猜不透林縛心裏的打算,沉默著不吭聲,只拿陰沉冷郁的眼神打量著林縛。

林縛繼續說道:“我相信董原頓兵於渦陽,不是因為私怨的緣故……河淮之間再也經不起一場大敗,即便江寧的意見,也是以持重為上。不瞞元侯爺,我向江寧所呈折子,是建議長淮軍直接撤入淮西的防線,由董原統一轄制,組織中線防事。而長鄉侯若不想頂在前面,可以撤到南陽,與守河中府的沁陽侯互為唇齒、犄角,以為西線守防……”

元歸政愣怔了片晌。擁立事之後,永昌侯府在江寧的耳目全部盡數給廢掉,要不是林縛當面提起,他很難及時知道朝廷對河淮戰事的動議,也更想不到林縛會上這樣的折子……

長淮軍若北撤到淮西,接受董原的節制,將在淮西直接形成一支兵力逾十萬的重兵集團,難道林縛真願意董原與他平分秋色不成?

看著元歸政眼神裏的遲疑,林縛心裏輕輕一嘆。

淮東已成今日之格局,林縛心裏要沒有野心,也是自欺欺人,但事分緩急輕重,矛盾也有主次之分。比起淮東與江寧之間的貌合神離,相互扯腿,淮東與江寧公開面對的主要矛盾,還是聯手將燕胡勢如破竹的攻勢擋下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