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二十章 豬鼠之輩(第2/2頁)

顧悟塵朝曾銘新拱拱手,說道:“國公爺,悟塵另有事務在身,就不多打擾了……”

曾銘新是與湯浩信同輩人物,勛爵又顯,顧悟塵雖權柄在握,對他還是居晚輩之禮。

“好說,國事維艱,不能耽擱你的時間。”曾銘新說道:“我閑來無事,便留在這裏打發時間……”

顧悟塵與趙勤民在諸隨扈簇擁下離去,曾銘新讓人將殘席撤走,再換新酒上來。

沒有顧悟塵在場,趙舒翰說話隨便些,問孫文炳:“淮東如何看待松山大捷?”

孫文炳雖無正式的官職在身,卻是淮東在江寧的代表人,所以才有資格在曾銘新、顧悟塵跟前陪席,自然也知悉機密。

孫文炳搖頭苦笑,說道:“余辟疆此謂江寧名流,乃余心源之子,又在江寧都察院任職事官,他都如此見識,江寧滿城士子狂熱如斯,趙先生以為淮東能如此看待松山大捷?如今只能指望李兵部在遼西能抵擋住壓力,守住松山城到明年春後遼東灣解凍,便是真正的大捷!”

聽孫文炳這麽說,趙舒翰看向曾銘新。

曾銘新老臉悲涼地搖了搖頭,已經不是悲觀,而是絕望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李兵部能認清形勢,堅守松山待到明年春後,國公爺為何還如此悲觀?”趙舒翰焦急問道。

曾銘新揮手讓隨扈都到外面都守著,才說道:“君明臣賢,才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美談。如今第一個想打的就是宮裏那位,李卓又如何‘君命不授’?李卓孤柱難支大廈將傾!”

要說對薊北軍的影響力,長期任監軍使又兼軍領司使的郝宗成並不在李卓之下——以崇觀帝的狐疑性子,又怎麽可能放手讓李卓獨掌薊北軍?李卓都不能獨立掌握薊北軍,又談什麽“君命不授”?

“張協、陳信伯等公,小心籌謀社稷,應不是輕言冒進之輩,郝宗成也非冒進之人啊!”趙舒翰說道。

“有一種人,敗則膽怯如鼠,勝而輕狂愚蠢如豬,沒有自知之明,更無知敵之明。”曾銘新說道:“舒翰,你覺得能將社稷江山寄望在這樣的人身上嗎?”

曾銘新以國公世爵冷眼看了大越朝一個多甲子,官場上有什麽齷齪事他看不透?

趙舒翰聽曾銘新竟也如此悲觀,頓覺渾身冰涼!

此刻,外間又嘩然聲響,孫文炳走過去將門窗稍打開些,聽見余辟疆在外間慷慨議論國事:“此際,朝廷當令大同守軍不惜一切代價拖住燕西之敵;令登州水師學淮東侵襲之術,奔襲遼東,直搗敵後;再命副帥率駐守臨渝之精銳,與進占松山的李兵部合兵,對虜兵王廷遼陽,予以致命一擊,或圍而不攻,待燕西虜兵回援,以逸待勞而潰擊之……大越中興之治,即日可期!”堂下叫好聲連連,直誇余辟疆說兵如神,當為副帥之選。

“副帥?”孫文炳與曾銘新面面相覷,想不到余辟疆等人心裏已經有找人替代李卓的念頭。

這瞬時,酒閣子內外,冷熱如此的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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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夜長街,楊樸率隨扈擁著馬車而行,趙勤民陪同顧悟塵坐在寬敞奢華的車廂裏,簾子掀開一角,讓馬車角挑著的馬燈透光進來。

“遼西形勢不明,淮東欲討海陵知府一職,會不會太急切了些?”趙勤民輕聲問道。

趙勤民此時所說的便是林縛寫信與顧悟塵商議謀海陵知府位子的事情。

顧悟塵陷入沉默之中。他流放邊地十載,對燕東諸胡了解頗深,但要說虜王以松山城為餌,他還是很不確定。

松山之於遼陽,便如臨渝之於燕京。若說大越朝要誘敵深入,誰敢拿臨渝險地做誘餌?

要是松山大捷的戰果最終保住了,這一役打得東虜元氣大傷,北線就將緩過勁來,朝廷就能夠從北線抽調大量精銳南下。林縛此時還拿津海糧道強討海陵知府之職,等北線緩過勁來,朝廷怕是會第一個來削淮東的兵權?那時就弄巧成拙了!

在趙勤民看來,形勢未明,淮東不應該沒止境的試探朝廷的底限。

趙勤民見顧悟塵長久不語,知道他心裏也是矛盾,便說道:“要不我到崇州走一趟?”

“也好!”顧悟塵委實難以決定,心想讓趙勤民走一趟,能勸林縛暫時放棄謀海陵知府的心思最好。林縛年紀還輕,有封侯拜相的機會,不應該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