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三十七章 親衛營新卒

六月初,張玉伯從徐泗籍流戶募失地良家子六千余人交給林縛,家口遷清江浦北灘安置。

除六萬兩安家銀直接發給應募健勇外,林縛還為北灘築壩屯田事另拔六萬兩銀。

劉庭州只當家口在淮安附近安置,這六千健勇練成精兵之後,林縛也帶不回去崇州去。

六千健勇到手,林縛直接將這些人編入親衛營。以趙虎為旅帥,從鳳離營調勇將張季恒,提拔姚麻子、馬潑猴、陳恩澤等人為營指揮,將帶來淮安的原親衛營兩百精悍武卒打散,又從崇州的戰訓學堂調了百余候補武官,以為旗頭、都卒長、哨將,幾乎在一天之間,十營親衛的武官體系就健全起來。

林縛也不急著調十營親衛渡淮去協守沭口,而且直接調十營親衛去協助張玉伯、梁文展在清江浦北灘安置親衛營的家口老小。

其他地方募流戶為兵,要麽是裹脅,強迫壯丁入伍,慷慨一些的發安家銀。這些都遠遠不足,這也是歷來募流民為軍都不堪用的關鍵因素。

西沙島丁壯敢為,願為林縛出身入死,是他們知道家小在後方無憂,不受流離之苦。戰場上若怯戰,不單他們自己擡不起頭來,也要連累家人擡不起頭來,當逃卒更不可能。

欲使兵卒勇戰,無他策,只要使他們安心作戰無暇,也無需他顧就行了。這個也恰恰最考慮後勤、內政能力,沒有深厚根基則不行。

林縛不急著訓練十營親衛,也不急著調他們渡淮去協守沭口,而先用來安置他們的家口老小,便是要他們親手或親眼目睹解決家口老小的後顧之憂,才最終使他們成為敢戰,令行禁止的武卒。

運鹽河清淤工程結束之後,督工官葛司虞也沒有回江寧去,而是給林縛秘密調來淮安,負責清江浦北灘築堤之事。

清江浦北岸地形頗為復雜,築堤之難,在於選擇堤址。堤築得離水太遠,就會浪費很多的荒灘資源,屯不到足夠的糧田;離水太近,夏秋季水位上漲時,就可能浸水太深,成為險堤。

當世可沒有鋼筋混凝土去築堅固大堤,以當前的條件,兩三萬人力要在短時間築一道長十數裏甚至數十裏的大堤,只能挖泥築堤。泥堤自然堅固不了,那對大堤的選址更不能大意,不然水勢持續上漲,大堤給沖垮,就是幾千條人命。

通常說來,僅僅勘定堤址一事非要數月不能競功。林縛即使有千年後的見識,讓他來選定堤址也無短時間就能奏效的良策。

然而時人智慧不容後世小覷。

從六月初二到六月初六,淮安連續數日豪雨不休,清江浦裏水位大漲。葛司虞初六午後從水營借大船,趁著大雨行於水上,將上千袋的麥麩子倒入河中飄散開。

初七日,大雨不休,葛司虞繼續派大船行於水上,將麥麩子傾倒河中。

初八日,天晴,葛司虞在淮水入清江浦的口子鑿沉數艘裝沙石船,減少淮河流入清江浦的水量,清江浦的水位從初八日就持續下降,那之前傾倒在清江浦裏的麥麩子在荒灘上形成曲曲折折的一條分際線。葛司虞指著這條分際線,跟張玉伯、梁文展等人說道:“就沿這條線築大堤,堤後荒灘開墾屯種……”

林縛感慨萬分,朝廷若用葛司虞去修黃河大堤,何來三十萬黃河修堤民夫之亂?

葛司虞乃匠戶之後,能參加科考錄入工部為吏員,已經是江寧工部給老工官葛福天大的面子了。在當世的體制下,不要說工部尚書了,連郎中、員外郎這樣的官位,葛司虞今生都不要有指望。

沭口營寨由秦承祖節制諸軍,與北面的陳韓三對抗,林縛也不會留在淮安城。林縛將簡陋的行轅大營就設在清江浦北灘的築堤工地上,親自指揮築堤事,好像他不再是淮東地區的軍事長官。

除了十營親衛外,孫敬堂也率四營兩千余工輜營輔兵過來協助築堤事,搭設簡易營帳,安置軍屬丁口。

實際上,張玉伯、梁文展從淮安城調用的人力不過百余人,最後這百余人都給林縛遣去負責從淮安諸縣購糧供給築堤所用。築堤與安置家口的事情,悉數由孫敬堂、葛司虞等崇州系來的接手。

趕著淮安境內從初八日之後連續十天都是爆晴,雖然使得淮安酷熱,卻也不耽擱築堤、訓練事。

親衛營半天時間參與築堤事,半天時間進行訓練。雖然戰訓及築堤事異常艱苦,但對這些之前是失地的佃戶,之後是奔亡的流戶,能看到家人老少安頓下來,衣能遮體,食能果腹,棚能遮風雨,大堤築成有田可耕作,不受流離之苦,看到將領、武官以及制置使大人都不辭辛苦,揮汗如雨的奔走工地以及簡陋校場之間,這些新募之卒又能有什麽怨言?

十六日,嶽冷秋再派使者從徐州突圍來淮安,劉庭州帶著使者冒酷暑來清江浦北灘行轅來見林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