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二十五章 雲梯關(第2/2頁)

當初為了將秦城伯留下,僅圍攻其座船,便抽調起兵前的近半精銳,孫壯暗道這三艘船進入淮水,這水戰要怎麽打?吳世遺還在濠州督造戰船呢,孫壯心想還是趕緊派人在洪澤浦的東口子上多沉幾艘船才是要緊!

孫杆子與陳漬皆不識字,認不得居首大船高桅上展開的大旗,想著張苟識字,沒看到他人影,問道:“天狗呢,這龜蛋跑哪裏去了?”

“張苟回宿豫見安帥了,杆爺您睡得香,就沒有驚動渠帥。”陳漬說道:“這六七萬石米,沒有車馬船只,光憑我們六千只手,可搬不回宿豫去。張苟回宿豫見安帥,看從宿豫能不能搜羅些大車過來……”

“那找個識字的過來,這狗娘養的,臉盆大的字識得爺,爺卻不識得他們……”孫壯罵咧咧地說道。

陳漬倒是先就派人去找識字的人來,只是他先去喚渠帥孫杆子,這才將人拉來問。

識字者是個給脅裹入夥的教書先生,陳漬對他頗為看重,他回道:“淮東靖寇制置使,江東宣撫使司左參政林……”

孫壯皺著眉頭,說道:“靖寇,這狗日子的朝廷是將我們當成寇了?取我的大弓來……”

流民軍轉戰四地,攻城略地之前會派斥候打探消息,但遠遠沒有建立遍布各郡的情報搜集網絡。孫壯倒是知道江東左軍及林縛的名頭,但是不知道林縛還有個江東左參政的官銜,更不知道淮東靖寇制置使是什麽玩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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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率軍與張玉伯從崇州出發,十七日夜裏即出江口入海,借東南風北上,才過去兩天兩夜,可謂一點時間都沒有耽擱,可惜雲梯關在他們搶進淮口前一天就告失陷。

除了損失了十多萬石米糧,更重要的是淮口失守,津海糧道被迫要走江口取糧,暫時的混亂會進一步加劇京畿及北軍的用糧壓力。

看著淮北形勢如此險峻,張玉伯才認識到林縛年初的津海秘行是何等的有先見之明。

崇州到津海的黑水洋航道在三月上旬就正式起用,雖說漕糧沒有往崇州聚集,但是已有大批商糧往崇州聚集,如今淮口失陷,倉促退出淮口的大量糧船改從崇州運糧,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將津海糧道的運力恢復過來,保住北地的命脈不斷——倒也讓林縛在崇州的地位更加的穩如泰山。

都漕禦史僥幸逃過一劫,流寇攻來時,他恰好在船上。這時候他站在林縛的身邊,看著碼頭上堆積如山的頭顱,腳發軟,臉色蒼白,也顧不上給他丟在塞裏的美人兒小妾會給糟蹋成什麽樣子,聲音發顫的跟林縛說道:“流寇實在罪大惡極,雲梯關千余人皆有父母妻兒,慘遭屠戮,慘絕人寰,如此惡寇,天理不容,請林大人屠之為死者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林縛手握佩刀,看向京中派來的都漕禦史,似笑非笑的反問了一句,就沒有再說什麽。

如今據守雲梯關的是四千流民軍前哨精銳,雲梯關在失守時沒有遭到多少破損,峙立在淮口北岸平原上易守難攻,關城內糧草、箭矢充足,更有數萬流民軍在一二百裏外徘徊,江東左軍又不是天兵神將,加上負責運營的第一水營,正輔兵不過萬人,根本就不具備從虎口奪回雲梯關的條件。

林縛撮了撮嘴,對都漕禦史說道:“津海糧道斷不得,還請陶大人立即去崇州都漕,我會命令崇州官員配合陶大人行事。我的職責是守淮東,兵力有限得很,淮北局面似乎要等嶽督想辦法……”

都漕禦史這時候在林縛面前硬不起來,嘴嚅嚅的不說什麽,心裏卻想淮口失了,即使給梁家占了山東,津海糧道兩端還是給這廝捏在手裏。不過說來,梁家也是什麽良善之人。

這時候看到站在關墻上的流民軍將領拿著大弓,腳踩到垛口上拉弦,陶禦史下意識的要往林縛身後躲。

林縛微微一笑,他還沒有見即使拋射能達三百步的強弓,何況箭頭平指這邊。倒是側舷護衛緊張地豎盾防衛。

林縛指著雲梯關塞墻上開弓的那人,跟並肩而站的張玉伯說道:“那人應是流寇先鋒渠帥孫壯,又名孫杆子,是洪澤流寇除劉妙貞之外的第一勇將,秦西伯在駱陽湖折戟,便是他與劉安兒率勇寇搶攻進座船……”

箭矢破空而來,差二三十步便無力墜入水中,即使如此,孫杆子所持弓的射程也遠得驚人,堪比船上的大弩了,僅看孫杆子舉重若輕的開弓,便能知道他雙膀子至少有四五百斤的氣力。

雲梯關失陷的事實短時間裏很難扭轉,林縛大手一揮,說道:“繼續西進,不要滯留,我們去沂口……”

兵力不足以圍城,甚至落了很大的下風,要盡可能在野戰、運動戰中殲滅,擊潰分散的流民軍。林縛不會傻到強攻雲梯關,反過來給流民軍擁來內外夾擊。要把敵人拖入滯形,而不是自己主動陷入滯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