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十七章 密會(第2/3頁)

高宗庭也是微微嘆息,朝廷用梁氏父子出鎮山東,不僅僅激起矛盾,還有飲鴆止渴之危,湯、顧若有可能成為臥榻之患,梁氏父子虎狼之志更是昭然。宮中人啊宮中人,聽著別人將謊話說一百遍也要信以為真了,有湯浩信前車之鑒,高宗庭不由得為李卓日後的命運擔心。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再堅如金石的忠誠與信任,也抵不住日積月累的小人詆毀,也許在燕北局勢稍有改觀之時,就要勸李帥引退了。

日頭爬上樹梢,張協次子張希泯攜函出京進了薊州大營,高宗庭帶他去見李卓。

看過張協半夜草就的私函,李卓沉吟了片刻——他對張協絕無好感,在薊北領軍,時時感到張協伸出一只無形的手要捏他的脖子,終了還是將信遞給高宗庭,說道:“你去一趟津海吧,張相既然答應將腳費再提高兩分,想來津海那邊的商人也不至於無利可圖……”

一別就是大半年,高宗庭也想見一見林縛,沒有猶豫就答應下,與張希泯從薊州直接南下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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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著濤聲入眠,又在濤聲中醒來,但比連續幾日來都在船上的生活要舒坦。

得知黃錦年那裏有談判的意思,林縛也不著緊,岸上自有林續文、孫尚望應付,他即使在崇州守孝,自然不能直接公開露面,最後一層皮總要給朝廷留著。他起床後練了半個時辰的刀術,拉著薰娘吃早餐又用去半個時辰,在島上溜跶了半夜,倒是準備吃中飯了,岸上派人來通知,高宗庭與張希泯剛趕到津海要見他。

旁人可以拒絕不見,高宗庭卻不能拒之門外。

“高先生不是講究的人,午宴就隨便準備些。”林縛吩咐孫尚望道:“派我們的船去接,看張希泯有沒有膽子過來……要是這點膽子都沒有,也沒有什麽好談的。”

黃錦年、林續文都沒有露面,高宗庭與張希泯乘船破浪而來。

上島後,高守庭心裏暗想,津衛島是林縛封爵所授的永業田,算是林縛名下的私產,莊園怎麽造,朝廷無法幹擾,只是將島上的塢港,塞堡造成也未免太固若金湯了些,心想林縛這大半年來從津海糧道得來的銀子怕是有近半都投在這座周不過一千四百步的小島上了吧?

此行事涉機密,想來聖上也不願意聽到他們與林縛暗中交易的消息,張希泯來津海也是要掩人耳目,除了黃錦年、張文燈等二三人外,也無人知道他與高宗庭來津海。

張希泯過去半年來兩回津海,認得孫尚望,看到孫尚望身邊站著那個穿青衫的青年與高宗庭相視而笑,便知道他便是林縛了,心想父親果然沒有看錯,李卓與湯、顧早就眉來眼去了,沒想到顧悟塵在江寧與李卓對著幹,還真瞞過很多人,讓李卓北上出鎮薊北的壓力減輕了許多。

“不能親自過去接高先生到島上來,林縛失禮了。”林縛作揖道,朝張希泯看了一眼,對逼死湯浩信的張家父子,他沒有什麽禮數,見他與張希同相貌相肖,只是揚眉一挑,說道:“島上只有薄宴,小相爺自不看在眼裏,可在島上看一看這風景,我與高先生用過飯後,再談事情。”

張希泯忍著咕咕叫的空腹,傲然說道:“請便。”當真留在碼頭上抖抖索索的看起風景來,暗地道把林家的祖宗問候了一遍。

高宗庭微微一笑,也不管張希泯在那裏喝西北風,與林縛徑直進塞堡。

拿河間府有名的驢肉做菜,整了六個盤子一碗湯,溫了一壺酒,林縛與高宗庭坐下邊喝邊談,孫尚望作陪。

“北面的情況怎麽樣?”林縛問道。

“每天都有折子遞上去奏請聖上敦促督帥出兵。”高宗庭搖頭嘆道:“聖上也不批復,隔一段時間便將這些折子都送到薊州大營來,督師身上壓力大啊,看這情形,聖上的耐心也剩不下太多啊。”

“陳塘驛一戰,東虜人就抽出十五萬兵力,朝廷裏的言官以為五年時間過去了,東虜人還只能抽出十五萬兵,而且都聚集在西線合圍大同。”林縛微微輕嘆,“五年時間過去,形勢大不同了,以前東胡人根本就沒有能力在西線組織大戰,如今能合圍大同,怕燕北五胡七八萬丁都附了東虜……”

“靖北侯案,失遼東地,陳塘驛之敗,失遼西地,遼東、遼西近百萬丁口未能遷回關內,去年又給擄走三四十萬人的丁口。”高宗庭說道:“言官們以為只要督師領兵北出遼西,這些當初給丟下來的棄民就會夾道歡迎,裏應外合。督師爭辯說兩遼之民心未必可用,卻給誣蔑居心叵測,有些人說得更難聽……”

“上一回的破邊之寇,就雜有許多遼民洗劫大獲而歸,今年也有相當多的遼民為貪財或求戰功贖身而加入虜兵圍大同,更不用說那些叛將降卒了——朝廷有些官員總是眼睜睜的看不見這些事實,這也沒有什麽好大驚小怪了,要是能看清了,局勢也不至於這樣!”林縛壓著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