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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上掉下個楚姑娘,論容貌論人品都是百裏挑一,傷勢痊愈後並不曾落下一點殘疾,脾氣秉性又與龔定國魚水相諧,這豈不是老天爺送到家門口來的絕好姻緣嗎?因此老嫗就存了這個心,要親自出馬做媒,撮成這段天作之合。

一日,楚紅陪著老嫗縫補衣裳,老嫗就拿語言試探楚紅,問楚紅覺得龔大哥人品如何。楚紅說龔大哥為人正直,忠孝俱全,樣樣皆好。老嫗便將話題向下延伸,說哪家姑娘若是跟了龔定國這樣的後生,真是前生積了德的。楚紅聽出了老嫗的用意,掩著心跳,點頭附和著,不多置一喙。老嫗就索性笑眯眯地單刀直入道,婆婆我倒覺著,楚紅姑娘你與你龔大哥般配得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呀?

楚紅的耳根不覺一陣發熱。她很理解老嫗的一片拳拳之心,不忍給她一個絕望的答復,稍頓了頓,將原本想說的自己已由宋江、盧俊義做主許配燕青的話,從舌尖上咽了回去,婉轉地道,楚紅這些年四方奔波,居無定處,婚姻之事尚無暇慮之。龔大哥生得相貌堂堂、雄魁偉岸,若欲娶親,前來說媒的還不得擠破門檻,婆婆莫急就是了。

老嫗只當這含糊推托的話是楚紅的羞澀之語,楚紅未一口回絕就是有默許之意,就喜滋滋地將這番談話悄悄告訴了龔定國,鼓動他及時采取主動態度將姻緣做成。

龔定國很感激老嫗的體貼關愛,不過他的頭腦比老嫗清醒得多。由日常相處中的許多細微現象上,他能分明地感覺出,盡管楚紅對自己非常親熱隨意,但一直是嚴守在兄妹般關系的尺度上,並沒有表現出進一步發展其他關系的意思,起碼在目前,是沒有一點這樣的跡象。況且不久之後,楚紅就要返回梁山泊,自己日後能不能也上山入夥,能不能再與楚紅見面,都是很難確定的事。自己與楚紅在這個小山村裏的這段相處,或許只能成為生命長河中一段美好而珍貴的記憶罷了。

但他同樣不願挫傷老嫗的古道熱腸,因而也不將他認為此事的可能性現在看來還比較小之類的話向老嫗多解釋,只含混地應道,有緣者自會成眷屬,此事宜順其自然,應當如何處之,孩兒心裏自有數也。

話雖這麽說,龔定國經老嫗這一攛掇,內心的情火免不得又升騰十分。饒著龔定國是極有定力的人,在這燃燒於青春軀體裏的情欲烈火的炙烤中度日,亦是備覺煎熬。在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盡管白日裏與楚紅一起練武、打獵、劈柴、擔水時,龔定國仍然一如既往,在理智的把持下不存一絲非分之想,不越雷池一步,但每至夜深人靜獨臥難眠時,眼前耳側總是盤旋著楚紅的音容笑貌,他體內的那股青春沖動就再也難以控制了。

龔定國感到這種在幻想中自行消乏的行為是對楚紅的褻瀆,雖然它不會為楚紅知曉,當面對著楚紅那純真的笑臉時,龔定國仍不禁暗暗心虛、自愧。他就發誓再也不做這等齷齪勾當。然而時隔不久,這種行為總會無法克制地重復發生。龔定國這才明白,沉睡於體內的那個喚作“性”的魔獸一旦蘇醒,任你有天大的毅力,也是壓它不住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龔定國倒覺得還不如早點將楚紅送回梁山泊為好。不趕快將這個秀麗可愛的大姑娘送走,體內那個蠢蠢欲動的魔獸對他的折磨會愈演愈烈,指不定哪一天會弄出什麽事來。

這時已是殘冬時節,覆蓋在山巒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山林裏的野徑幽途也漸漸地露出了它們的原本貌征,變得可以辨認了。楚紅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百分之百地康復,跋山涉水、格鬥拼殺都已毫無問題,思歸的心情日甚一日地迫切起來,便與龔定國商議,欲從山裏尋路返回梁山泊。

龔定國正有此意,同時也覺得眼下山裏的路徑已經可以攀行,就很爽快地表示了同意,決定一路護送楚紅至目的地。這倒讓楚紅於欣慰感動之余又有些傷感。她原以為龔定國要說些挽留的話,結果卻片言只語也無。楚紅對此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的悵惘和遺憾。

龔定國料老嫗是舍不得楚紅離去,便想好了一套言語去勸說老嫗。他說楚紅畢竟是山寨中人,失蹤日久,山寨的兄弟姐妹必是懸掛已極。如今既然楚紅已傷病大愈,理應送其歸寨。我龔定國亦素有投奔梁山泊之意,請楚紅回山寨後稟明情況,如蒙頭領允準,定國便攜婆婆一同上山,那時自可與楚紅重聚,豈不是兩全其美?

老嫗情知不放楚紅返回山寨於理不通,嘆了口氣道,這事其實近日我也在尋思,楚紅是個好孩子,在這寒舍裏住了大半年,已廝熟得同我的親生女兒一般,若說舍得,還真是舍不得她走。但她的家終是在山寨裏,傷既養好,豈能不讓人家回家?這個道理我自是省得。婆婆只是惦著你們兩個的事,切莫因此竟是勞燕分飛各西東了。我看哪,若是山寨肯收留你,你索性就與楚紅一同留在那裏也罷,千萬別為著我這把老骨頭,拖累了你的姻緣和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