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4/5頁)

這樣再三再四地思量著,這淫蕩婆娘的行事決心便一點一點地下得定了。至於燕青是不是能夠就範,她倒未曾多做顧慮。常言道,男想女隔層山,女想男隔層紗。只要那燕青不是個太監,憑著自己的嫵媚和手段,不消三眉兩眼,七磨八蹭,定可教他鬥志昂揚也。

思忖既定,即付施行。賈氏便開始時時地在燕青面前晃動,有事無事地尋找些話說。燕青只當是主母關心府上事務,逢著賈氏問話,總是十分耐心地去回。碰到賈氏不懂或不太明白之事,燕青便細細地與她解釋。有時一番談話下來,也有半個時辰長短。這讓賈氏想入非非地覺得,燕青對她同樣懷有曖昧之意,因而頗為歡欣鼓舞。實際上那全是賈氏一廂情願的誤會,燕青不過是恭謹地遵照禮數行事,根本沒有想到其他。

這一日傍晚,燕青料理完前街解庫上的事,回到府院,一個小廝交給他一封信,道是從汴京送過來的。燕青本以為是生意往來信函,然而一看那緘封,寫的卻是“大名府盧俊義員外府邸燕小乙哥親啟”字樣,不禁心神一動,忙走回自己住處,拆了緘封取出信來觀看,但見箋紙上面無名無具,只有七個秀麗的楷書大字:星移鬥轉待君來。不問可知,正是李師師親筆。

原來,是蕙兒前幾日聽說有個熟人要到大名府辦事,想到師師連日來的心情,就對師師道,那燕青燕小乙臨走時曾給姐姐留信一封,來而不往非禮也,姐姐何不也寫幾個字給他捎去呢。師師當即便不假思索地寫下了這句與燕青留言相對的話,交給了蕙兒。事後師師頗感這幾個字有些孟浪,但信已托人帶走,已是無可收回了。

燕青看了這幾個頗含深意的大字,當下心頭一熱。李師師居然對自己如此眷念,這是燕青沒有想到也絕未奢望過的。本來已被府上的繁雜事務沖淡了的對李師師的思戀之情,在這封來信的激蕩下又於燕青胸中變得濃烈起來。這使燕青感到了一種充滿惶惑的甜蜜滋味。

吃罷晚飯,命小廝燒了一大桶熱水擡到房中。燕青一面在闊大的木盆裏泡浴著,一面再次回憶起與師師相處時的一個個細節,一時間竟有恨不能馬上奔赴汴京再會師師的沖動。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起碼在盧俊義回府之前,自己是脫身不得。燕青就尋思是否托人再捎封回信給師師,尺素傳情也是另有一番味道的。然而他又想到,現實一點來看,李師師之於自己,終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而已,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那麽這場感情遊戲玩將下去,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正當燕青泡在澡盆裏剪不斷理還亂的時候,賈氏來了。燕青聽到賈氏叫門,忙出浴擦幹身子,穿好衣服,開門將她讓進。

賈氏手上提了一個瓦罐。進得屋後先隨手掩了門,然後將瓦罐放到桌上,親親熱熱地對燕青說,燕青連日來操勞辛苦,眼見是累得瘦了,端的叫人心疼。因此她特意讓人燉了一點參湯,給燕青補補身子。燕青趕緊道謝,說真是多勞主母惦記了。

賈氏說那就趁熱喝吧。就向一旁櫃櫥裏找了個大碗,從瓦罐裏倒出參湯。燕青連聲道不勞主母費事,小乙自己來吧。便接碗過來,坐下去喝著。這時賈氏立得距燕青很近,滿頭滿身的脂粉香氣直撲燕青鼻息。而剛剛出浴的燕青身上的騰騰熱氣,也在強烈地感染著賈氏,令她心旌搖曳、難以自制。她忘乎所以地盯著燕青,幾不知自己是身在何處了。

燕青是個乖覺人,平日裏他沒將賈氏向別處想,因此倒不覺得什麽。此刻的情狀,卻不由得他不警覺起來。賈氏在這個時候親自來給他送參湯,已經讓他感到意外。賈氏那過分熱情親昵的語調舉止,更令燕青覺得不大對頭。燕青暗暗地向近在咫尺的賈氏瞥了一眼,發覺她的穿著非常隨便,羅裙松松地掩在她身上,領口的紐扣敞著未扣,不僅將粉頸暴露無遺,就連那胸乳的上半部亦在前襟中若隱若現,呼之欲出。凡此種種,皆使燕青如芒刺背,渾身都不自在。

憑著男人的直覺,燕青不可能不體察出賈氏的用意。但他仍不願向歪處去想,乃佯作遲鈍狀,彬彬有禮地對賈氏道,謝謝主母關照。時辰已然不早,就請主母回去歇息吧。

賈氏星眼迷離地笑道,這才戌時剛過,哪裏就困得著了?說話間向前湊得更近,撫著燕青的肩膀又道,我說小乙呀,你這衣領磨成這樣了怎的還穿,也沒人管,看來這男人身邊沒個女人照應就是不行。我看看還有哪兒破了,一塊兒給你縫縫。說著雙手就在燕青肩背上不停地摩挲,香氣彌漫的身子也軟軟地貼了上來。

燕青也是血肉之軀,哪裏經得住如此撩撥,心想再拖延下去一旦把持不住,便要一失足成千古恨。於是燕青不敢再遲疑,將胳膊肘使勁向外一搗叫道,主母休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