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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俊義當時若聽了二人之勸,此後一系列的變故皆休。然而他沉吟了一陣,仍然認為既有此筮,還是依那卦示出行一趟心裏踏實。李固見盧俊義對那術士言語信之甚篤,自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倘或主公留於府中有點差池,自己堅持勸阻倒擔了幹系,遂圓滑地改口道,還是主公所慮穩重,那就出去走走也好,權作一趟旅遊罷了。燕青尚欲再勸,盧俊義根本聽不進去。

盧俊義的妻子賈氏得知此事,亦不以為然,不免又勸說一番。盧俊義對婦人之見更不當回事。賈氏無可奈何,只好消聲斂氣,翻箱倒櫃地去為盧俊義打點行裝。

考慮到素日裏李固出門較少,盧俊義決定此次帶他隨行,也好讓他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府上的一應事務,讓他暫都移交給燕青監管。其實李固心知這一趟旅程必定十分辛苦,根本不願意隨往。聽得盧俊義如此安排,肚子裏暗暗叫苦,嘴頭上卻不敢道半個不字。他只好努力掩飾著內心的不情願,堆起笑臉謝了主公關照,向燕青交割了賬目鑰匙,便按照盧俊義的吩咐,去挑選隨行家丁,進行離府遠行的種種準備。

諸事備妥後,盧俊義即派李固帶兩名家丁先行出發去打前站。次日一早,盧俊義洗漱完畢,去後堂辭了祖宗香火,便帶著車仗行李正式離府起程。

燕青隨賈氏將盧俊義送至府外大道上。盧俊義與賈氏相互囑咐了些夫妻間的家常話語,正揮手辭別間,平地裏忽起一陣邪風,卷得周遭塵土彌漫。燕青心頭驟然掠過一層不祥預感,猶豫了一瞬,趕將上去對盧俊義道,小乙頗覺此風非為吉兆,主公是否還是取消此行為妥。

盧俊義這時聽燕青說出這話,十分不悅,呵斥燕青休得疑神疑鬼,胡言亂語。燕青見欲使盧俊義改變主意已不可能,只得再三提醒主公,旅途中務請多加小心。盧俊義自恃武功蓋世,便是遇上五七個劫道的亦不在話下,並沒將燕青的話認真入耳。他讓燕青只管盡心幫助主母看管好家園就是了,別的事情不必操心。然後盧俊義便提了哨棍,帶領家丁押著十余輛太平車登上了行程。

出行的頭三日浪靜風平,安然無事。每日行至黃昏,便有李固接了盧俊義的車仗,延至已經訂好的客店,安排用飯歇息。翌日淩晨,李固再帶兩名家丁先行出發,去打下一個前站。

盧俊義身強體壯,更兼平素練武慣了,日行數十裏地甚覺平常。那些家丁都是幹慣了力氣活的人,亦拿著走這點路程不當回事。眾人一路走著,一路饒有興致地觀山望水,閱景賞雲,自有一種新鮮感受,真個是將此行當作隨盧俊義外出旅遊來了。

只有那李固,往常在府上只做些文案事務,沾不到一絲粗活。甚至連打水掃地一類的活計,也都差使下面的家丁去幹,乍然間哪裏能吃得住一日跋涉數十裏路之苦。兩三日下來後,腰也酸了,腿也腫了,腳底板上也磨起了大泡。晚間往床上一躺,渾身上下直如散了架子一般,幾乎連起身喝口水的氣力也無。

李固幾次欲向盧俊義請求免了他打前站的苦役,又怕盧俊義罵他不中用,話到嘴邊皆咽了回去,暗地裏卻怪盧俊義不通人情。由此又無中生有地尋思盧俊義令燕青留守莊園是偏寵燕青,信不過他李固,心底裏就漸漸生出了怨恨。盧俊義只見李固跑前跑後地勤勉做事,對他的這番心理活動則全然不察。

到了第四日,行至日暮時分,未見李固來接。盧俊義舉目四顧,但見前後原野上皆是叢林掩映,沒有人家,只道是此處客舍難覓,李固他們未免會耽擱些時辰,也沒介意,就讓家丁停了車仗,坐到路旁歇歇腳,稍候一時。

這時遠山暮靄蒼茫,天邊晚霞似錦,一派落日前的絢麗壯觀景象令人心馳神往。眾人正一面擦汗飲水,一面欣賞那山林夕照的美妙景致,突然從兩側的茂林中就湧出一夥持刀將棍的強人。盧俊義反應極快,立時抄了哨棍挺身而起。眾家丁亦緊跟著抄了家夥呼啦一下躍起身來。

眨眼工夫,這夥強人已將盧俊義一幹人連人帶車圍定。

盧俊義並不慌張,走上前幾步高叫道,諸位兄弟聽好,我是大名府玉麒麟盧俊義。願意交個朋友的,請將道路讓開大家方便。如果不給面子,那便莫怪我盧某手下無情了。

強人陣中走出一個儒士裝束的人,向盧俊義微笑作揖道,盧員外別來無恙否?我等專門在此恭候盧員外大駕,當然是願意同盧員外交朋友的。

盧俊義張目一看,認得此人正是那所謂的江湖術士昝青雲,頓悟果然是上了賊人的當,心頭亦悔亦惱,但是並不畏懼,罵一聲你這賊子狗膽包天竟敢來賺我,舞起哨棍便要動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