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滿身銅臭

鄧全盛忙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屋裏的話音便停住了。他這才慢吞吞挑門簾走了進去,對鐘世躬身施禮道:“卑職拜見法曹。”

鐘世榮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怒氣這才漸漸消退,點點頭:“你來得正好,替我好好教訓一下這逆子了!”

鄧全盛打了個哈哈,看了旁邊站著的鐘文博一眼,微笑道:“這件事情我也聽說了,文博啊,令尊說的沒錯,詩詞切磋嘛,不要太在意了。這一場輸了,下一場未必就撈不回來。現在你表現得大度一點,才符合你這益州第一才子的名號嘛。”

鐘文博擡頭看他,正要說話,卻見他不停地擠眼,他對這位鄧全盛很了解,知道他這是維護父親臉面的話,並不是他真心話,便哦了一聲,沒有反駁。

鐘世榮聽兒子聽從了鄧全盛的勸說,怒氣才消散了一些,揮揮手,道:“行了,我們說話,你出去吧!”

鐘文博轉身出去。鄧全盛看了鐘世榮一眼,道:“我再去勸他兩句。”說罷追了出來,低聲對鐘文博道:“你不要著急,你這個臉面我一定給你找回來!”

鐘文博站住了回頭看著他,有些疑惑。

鄧全盛有幾分得意地笑了笑,道:“你就等著看熱鬧吧,我一定讓那姓蕭的好看。放心!”

“你不會找人去打他吧?”

“咱們是斯文人,哪能幹那樣粗俗的事情!是他自己撞到我的手心裏來的。具體的以後我再跟你說。”

“嗯!多謝縣尉。”

“謝什麽,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鄧全盛拍了拍他的肩膀,陰陰道:“欺負你就是欺負我!這口氣就算你忍下了,我也忍不下!”

鐘文博點點頭,悻悻地走了。

鄧全盛回到書房,見鐘世榮還是陰著臉,便微笑道:“孩子嘛,到底經歷不多,慢慢的他就明白了。”

鐘世榮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氣惱他一個小小的挫折就經受不了,以後怎麽辦?我還指望他能進入仕途呢,他這樣的性格,在仕途上怎麽待人接物?怎麽看別家的臉色?唉!真是讓我失望!”

“慢慢勸導,會好起來的。其實,這件事情我清楚,也不能怪文博他這麽大的氣,那個姓蕭的書生也太張揚了些,竟然在翠玉樓前挑幡字說什麽‘五車詩膽、八鬥才雄’,還吹噓什麽他能七步成詩,今日要把益州文人都踩在腳下。文博見他如此狂妄,氣憤不過,這才出面的。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抄來的歪詩,本來也沒有勝過文博的,是文博讓著他,他反而順杆子爬,非說文博輸了,還要逼著文博鉆陰溝!若不是在場書生起哄,他當真便要逼迫文博鉆陰溝了!你說這姓蕭的過分不過分?也難怪文博生氣了。”

鐘世榮並不知道當時的實情,所以也不知道鄧全盛完全是在顛倒黑白。聽得不由得慢慢眉頭皺到了一起,哼了一聲,道:“這姓蕭的是什麽來頭?這麽囂張?”

“聽說好象是城裏一個叫蕭老漢的種菜賣菜的菜農的遠房侄兒。商賈之流,能有甚麽好人!偷奸耍滑,陰險狡詐之輩!”

“嗯……”

“法曹放心,咱們益州容不得這樣的人張揚,這件事情卑職會處理的。”

鐘世榮搖頭擺手,道:“不!鐘文博鬥詩輸給了他,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滿城都在說這件事情,你要是處置了他,不管是什麽理由,人家馬上就會知道是我們做的,那可就不好了。他一個窮書生,切磋詩文,氣焰囂張一點說話難聽一點而已,不必太在意。讀書人嘛,但凡有些才學的,有幾個不狂妄的?這種事情,大肚一點好,你就不要去多事了!免得人家說我的閑話。”

鄧全盛訕訕道:“法曹說的是。卑職目光短淺,慚愧。”

鐘世榮慢悠悠道:“上次跟你說的趙氏的案子,馬上就發回重審了,你得處理好。”

“法曹放心,卑職一定辦得天衣無縫!”

“那就好!——唉,你剛才說得對,商賈之流,偷奸耍滑,這種人實在無趣。可他手裏的大把銀錢卻還是有趣的,要不是看這個份上,我也懶得理睬這些爛事。”

“是啊是啊,這小子滿身銅臭,低俗得很,就會給法曹找麻煩。要不是有兩個錢,誰理睬他!”

又說了一會閑話,鄧全盛起身告辭,離開了鐘家,回到了自己府第。

換了便裝,吃過晚飯,鄧全盛正跟自己剛剛納進門的小妾調笑,仆從來稟報說,有客人拜訪,送上了拜帖。

鄧全盛打開一看,是自己老下屬刑房書吏杜達隱的拜帖。這老小子,以前來訪,可從來不送什麽拜帖,今兒個是怎麽了?莫非有甚麽別的事情?

鄧全盛吩咐花房裏請,又跟愛妾調笑幾句之後,這才踱步出來,到了會客花房。

他走進屋裏,便看見杜達隱跟一個年輕書生在兩張坐榻上正襟危坐,幾案上放著大小兩個錦盒。見他進來,二人忙起身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