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氈包

從獵騎兵部出來,惟功又看了幾個營地。

他和將士們談話,問前方的情形,問大家的心理是否緊張,也問他們的顧忌,憂慮。

在惟功面前,這些將士很容易袒露心扉,將自己的一切都說出來。

偶爾,惟功也會說幾個笑話,並不粗俗,但也能叫將士們哈哈大笑起來。

起更前,惟功折返回自己的駐地,回首看去,大大小小的營地除了警戒燈火外,帳篷裏的燈火已經熄滅了,灰白色的帳篷在月色下象一個個灰白色的蘑菇,只是這些蘑菇數量太多,幾乎與天上的星辰一樣,叫人看花了眼。

從慶雲站到開原西路的出發點,這樣的帳篷之路還真的很長。

“還真是乏味啊。”入睡前,當侍衛們最後清查四周,惟功洗漱完了後,安然入睡,入侵的第一天就是這樣波瀾不驚的過去了,惟功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向四周的近衛笑著抱怨。

近衛們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知道,這只是大人的玩笑罷了。

真正的戰爭,就是這樣。

哪有軍隊一出塞,立刻打的血流成河,火光四濺的?明軍出擊有一定的突然性,而且估計不論是哪一個北虜部落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打法。

這幾十年乃至百年之前,明軍都是用突襲的辦法來打,騎兵尋找合適的切入點,然後狂飆猛進,一直到汗帳附近,與北虜甲騎狠狠打上一架,不論勝負,明軍多半能帶一些斬首回去,當然明軍撲空的機率也很大,白跑的次數也很多,至於慘敗也有幾回,這樣的戰爭形式才是雙方都熟悉的。

這一次遼陽鎮大舉出擊,卻是步騎夾雜,大量步兵也一起出征,還有大量民夫跟隨,沿途的步兵護住了物資補給線,騎兵只充當前鋒和警備,這樣的戰法,根本就叫這些蒙古人摸不著頭腦。

最開始的反應,肯定是迅速後撤,然後窺探虛實。

“但願明天會有趣些。”惟功很快進入夢鄉,只有在最後一刻,才又嘀咕了這麽一句。

……

……

事實上蒙古各部也不完全是明軍出邊墻後才知道的消息,在明軍最終集結在開原鐵嶺附近,並且向青龍關鎮南關等關隘行軍時,大量的步營和騎營出動,並且同時有大量軍伍向廣寧出發,這樣程度的調動最多是在籌備時保密,等大軍一進行時,保密工作也就很難繼續下去了。

北虜各部雖然和大明一直打來打去,但也有俺答這樣的順義王在,各部也時不時的向大明輸誠朝貢,比如依附於插漢部的車臣部,一直到清興明亡的最後時刻,還向大明效忠,直到被皇太極打擊恐嚇之後,才不得不歸附了清朝。

包括巴林部,也是一樣的情形。

有朝貢,自然也就有不少蒙古人在邊墻之內,他們或是交換貢物,或是幹脆來做買賣的,也有一些破產的牧民,窮極思變,不願在草原上捱苦,跑到邊墻之內來尋找工作機會,這樣的牧民,要麽當馬匪,要麽就成了大明官兵的一份子。

對這些家夥,倒也有一個統一的名稱:韃官。

自明初就有大量的蒙古韃官,到明末這會子,韃官數量也是很多,包括後來的滿桂這樣的宣府總兵就是韃官中的一員,為大明效力直到戰死,這並不是一個特例,而是當時韃官眾多的一個顯著例證。

當然,開錦州外城投降,開沈陽城門投降的也是這些韃官,盡管韃官中有不少效忠大明到死的,墻頭草,奸細,細作,倒也當真不少。

看到遼陽明軍的動靜,自然也有沈陽和沿途軍堡中的北虜細作,通過各種渠道,趕緊將明軍出塞的消息,飛馳快馬,送到邊墻之外去。

“明軍是兵分三路,廣寧往大寧都司故道,打的是泰寧部的主意,兩路是一路開原北陸路,一路是開原西陸路,這就是打我們的主意了。”

幾乎是在惟功宿營的同時,雖然夜色低垂,一個碩大的氈包之內,仍然有一群神態威嚴的部落頭人們,召開著一場緊急會議。

六天前接到情報,這些頭人們就分別就道,趕緊集結。

這也有賴於這幾年幾乎年年和遼鎮打仗,各部之間一直在配合作戰,彼此都是已經熟透了的,包括駐地和緊急會議的地點等等。

說來也怪,也就是嘉靖中期到萬歷中前期這段時間,從俺答父子到插汗一家人,再到泰寧部的速把亥和炒花兄弟,還有把兒兔諸兄弟,這一撥人一直和明軍打的稀裏嘩啦,彼此都耗了不少力氣,結果北虜沒打下明朝一寸土地,到萬歷中期之後,建奴興起之後,這些北虜領袖一個個要麽老死要麽病死,要麽就老了沒了雄心,最後剩下個末代成吉思汗林丹汗,根本就是一個廢物。

種種跡象來看,建州部簡直就是開了一個超大的金手指,種種的歷史軌跡無不是替這個小部落開道,不然的話,一個全部丁口才六萬不到的落後部族,怎麽可能掩有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