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急行

“草民叩見太子太保大人,恭祝大人萬福金安。”

惟功在臨行前改變了主意,叫人調整了安排,先接見宋錢度和李文昭這兩個商人。

以他現在的身份,已經與當年決然不同,當日他沒有國公嫡位,雖然是皇帝的親信之人,官職也並不高,純粹的武臣身份,並不嚇人,特別在大明,有身份的商人攀附不上文官,勛貴和武官卻是很輕松便是能攀附的上,是以當日在京城時,這兩個商人雖知惟功身份,亦是能夠與他相交甚厚,彼此間言笑不禁,甚是融洽。

現在這會子,國公什麽的仍然無所謂,但惟功太子太保和一方節帥的身份已經是與商人這個群體有了明顯的鴻溝,最少在這兩個商人臉上,已經是明顯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兩位請不必如此。”

惟功適時拉住兩人,笑道:“若講這些禮節,在京裏你們可不曾向我跪下過,這會子就變了,難道兩位也是富貴眼嗎?”

這兩個南方商人畢竟是世家出身,上朔多少代都是江南的商人世家,是以雖然是孜孜求利,卻有一點讀書人的雅骨在身上,說他們富貴眼,自是絕無可能。

“大人說笑了。”

“小民豈敢……只是大人這官升的太快了一些,叫人有點兒惶恐啊。”

惟功哈哈大笑,讓著兩人坐下,待丫鬟們奉了茶,才又肅容道:“此次前來,費時頗久吧?”

“是的。”宋錢度欠了欠身,笑道:“先從水路一直南上,這會子是漲水季節,水路好走的很,日行三四百裏,六天到的通州,再起旱經密雲到山海關,也是用的六天,再從山海關一路到遼陽,還是六天。”

“兩位辛苦了。”

“辛苦倒無所謂,在德州時,我等剛剛過境,聽說後頭的漕船在河中遇到大風暴雨,翻了幾十條船,漕米損失幾千石,人亦死了過百人,這實在是叫人不忍心聽聞的慘劇。”

六天水路到京城是飛速了,應該是這兩位大商人不惜金錢,一路雇傭了纖夫不停的拉纖,如果光是靠風帆和偶然用纖夫,就算是漲水季節,沒有十天半月也是到不了的。而且路上沒有遇上漕船堵住水路,否則從江南到京城用十天半個月也是平常的很。

起旱之後,十二天從京城到遼陽,也是極快的速度,算是飛速行進。而且運氣極佳,這年頭的漕運可不是完全的平安保險,畢竟船是木制帆船,在枯水季節,最大的風險是在某一段運河無法通行,無水可過,或是喝醉了酒,失足掉在河中淹死,這便是最大的風險。

在漲水的時候,大風大雨隨時可至,翻船死人的事情,在所難免。

所以這也是惟功最為不值張居正的地方,借口海漕危險,淹了六條船便立刻叫停,而河漕雖然有幾十萬纖夫和漕夫賴以生存,但危險性其實還在海漕之上。

兩人這般前來,確實是有點兒冒險的,除了辛苦和風險,還有很多致命的東西,一場雨水帶來的感冒在這個時代也是足以致命的……良醫少有,沒有抗生素可用,緊急趕路帶來的水土不調也能叫一個生龍活虎的漢子病倒在床上,所以對很多人來說離家百裏以上是一生也沒做過的事,對商人來說出外雖屬平常,但客死異鄉也就很平常了。

惟功自是知道,也是心感……不過他沒有多說,但語氣和神情已經叫這兩人知道,他們的辛苦,盡在惟功心中。

有這麽一個態度,兩人一路急趕所受的罪也就感覺值得了。宋錢度和李文昭性子都很沉穩,世家子弟的風度盡顯無余,盡管到現在惟功也沒有說明急簡相召的原因,但兩人居然都沒有先詢問,而是端坐椅中,只談旅途之事,光是這一點從容的功夫,順字行很多大掌櫃可能經商上不比這兩人差,但在這方面,便是差的很了。

所以說有些事情,不光是鍛煉或訓練可以短期追趕得上來,這種從容風範,可以與官員相交的底氣,這可不是普通的掌櫃可以相與之比擬的。

“急簡相召,兩位二話不說便趕了來……”惟功沉吟著道:“想來此行之前,家中是否有過爭議?”

李文昭笑道:“我家已經是我當家,自無問題,宋兄家裏,聽說是有一些風波。”

是不是和一個遠在遼陽的未來國公合作,對宋家這樣一個松江旺族來說,答案肯定是模棱兩可。

一方面是與達官貴人交結總是對商人有天然的吸引力,另一方面惟功的傳聞肯定已經到江南,很多人認識到這是一個不同於常態的勛貴,未來的道路並不穩當,與他相識相交,肯定不如結交一個新科進士這樣的投資更為穩當,就算這個進士的仕途並不順利,但又能虧到哪兒去?

晉商這些年的壯大,就是因為廣辦社學,資助貧苦讀書人,每中舉和中得進士一人,晉商的勢力就壯大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