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提督

張居正的黨羽們先後悍然出手,先期發聲的全部是執掌重要衙門的重臣,在這樣的局面之下,想翻盤已經是毫無可能。

很多人都是用玩味的眼神看向張惟功,這個少年是皇帝的心腹,今日之事,皇帝的臉色難看大家都看在眼中了,但向來張居正待此子也是不薄,甚至有以師徒相待的感覺,今日風向一轉,突有此變,這令人不得不猜想,這一老一少的兩張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皇上,廷議有結果了。”

半個時辰不到,廷議就有了結果,方逢時上前奏道:“參與廷議者四十一人,贊同定國公等主持整頓京營者三十四人,贊同張惟功主持此事者只二人。”

此番廷議,其實也是張居正相權毫無忌憚的一次演示。

超過十年的內閣閣老生涯,加上九年的元輔時光,張居正在朝中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六部之中,四品京堂以下可能還有不少青年官員心思各異,很難盡數括入囊中,但四品京堂以上,能不依附元輔大人的,真的是十不存一。

眼前這四十余名夠資格參與廷議的公侯大臣,就算不是元輔的心腹親信,亦是要仰賴元輔的支持才能在位,惟有以元輔的馬首是瞻,是以,廷議的結果便是如此,支持惟功的,只有區區兩票。

當然,棄權不贊同者亦有幾人,申時行便是其中一個。

叫他頂撞張居正,贊同惟功,申閣老不會冒這個險,不過深知皇帝心意的他,也不可能當眾贊同定國公這幾個人選,兩邊不選,都保有余地,這便是申時行為官的過人之處。

贊同惟功者,禮部侍郎王錫爵,吏部侍郎掌詹事府許國。

廷議時,王錫爵只淡淡道:“下官以為張惟功更合適,余者無他。”

他是有名的臭脾氣,但已經是江南士紳清流中的代表人物,雖是當從這般行止,料想張居正也不會因此而為難於他。

許國,嘉靖四十年鄉試第一,為解元,後為二甲進士,入翰林院為庶吉士,這是一條金光大道,許國也走的十分順當穩妥,隆慶元年授檢討,賜給一品服飾出使朝鮮,在朝時不肯收受朝鮮國王的厚贈而聞名一時,自萬歷元年始,授右春坊贊善,充文華殿日講官,為萬歷皇帝講授經義。

文華殿諸多講官中,申時行排第一,此人可排第二。

為官的風格也是與申時行近似,左右逢源,抱緊萬歷,政務上不多言,只低調熬資歷,十年時間從翰林檢討到吏部尚書,翰林的身份加上講官,也算快了。

王錫爵的一票明顯是出自公心,許國的這一票,當然是不論如何也緊跟天子,在他表態時,萬歷看向他的眼神,亦是充滿感激。

天子雖不是五代時那樣兵馬強壯者可為之,但大明的天子,也不是坐了龍椅便有權。

二百年下來,祖制牢靠如山,將天子百官一並壓的如孫猴子一樣,動彈不得,新君為太子時,講官便是潛勢力,為天子時,將講官慢慢提上來,將閣臣和天官等重要官職換成了自己的心腹,慢慢再培養親信,數年之內,天子才真正有權。

現在的皇帝,靠得住的就只有這幾個文華日講官了,真正的權力脈落比起張居正來,真是蒼白的叫人不忍去想,去算。

張居正在殿中卻是舒展自如。

眼前這一切,不論是金台還是高高的藻井殿頂,或是那些手持銅拂塵伺立在金台四周的太監,殿門口的大漢將軍,殿外的錦衣衛和旗手衛的將士們,那些赤幟,旗幡,毫無疑問是在彰顯著天子的尊嚴和至高無上,但他一個江陵破落戶的子弟,卻可以站在這金殿之上,頤指氣使,在他的示意之下,一場關系極大的廷議根本就沒有什麽觀點的對峙,沒有意氣之爭,一切都是如水般的平靜。

他看向那些科道官員,年輕的臉龐中倒是有幾張意氣風發,看出來帶著一點意氣的……今日之事,一切都在張居正和其黨羽的掌控之中,青年官員中當然不乏有激憤者,在替天子激憤大權旁落,張居正經黨營私,掌控朝政……但也就只是如此了,無非也就是“激憤”二字而已。

自奪情風波和張居正來往江陵的前後的表情,已經清楚的表明,逆天子者,猶可活,逆元輔者,必將受重懲!

金殿之上,張居正捋須輕笑,一切均感在掌握之中,那種快意之感,唯有將身與替之者,方能體會其中況味之萬一。

“既如此,”萬歷神色中有掩不住的躁怒,語氣倒還是不急不慢的十分鎮定,這也是十年調教之功,那麽多人尖子教出來的,原本也早熟早慧,是以眼前的事雖然十分不滿,倒還不至於叫這位青年皇帝語言失態,“著定國公與協理京營趙孔昭,都督張惟賢,主持京營整頓之事,著有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