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退讓(第2/2頁)

“見過少宗伯。”

惟功一見,連忙行禮。

“是惟功。”

申時行點了點頭,笑道:“元輔召你麽?”

“說一點雜事,已經說好了。”惟功在申時行面前執禮甚恭,從個人觀感來說,朝中大員,惟功最敬服的除了張居正外,大佬之中,也就王錫爵和申時行還象個大臣的樣子。張四維本人十分機敏,處理政務是好手,也是一等的聰明人,但身陷晉黨之中,身染銅臭,利益當前,也就說不上什麽節操了。

至於申時行和王錫爵兩人,操守和風評在士林中都很不錯,王錫爵有擔當一些,申時行手腕更加高明,但惟功對此人有一點疑慮,就是申時行不管是本姓申家,還是當年寄居的徐家,都是江南大族,此人能否脫離江南士族的影響,一心跟隨張居正的政策,很難預料。

但申時行受到萬歷的尊重是毫無疑問的,當初的太子講官和現在的天子講官人數眾多,包括馬自強這個大宗伯在內,都曾經給萬歷天子講過書,但真正能被天子以“先生”視之的,除了張居正外,就只有申時行一人。

君臣兩人經常一討論就是半日,萬歷的學習,除了張居正的壓迫和嚴厲鞭策之外,就是申時行的循循善誘較為有效了。

而每隔三五日,宮中必賜給布匹,酒食,以大明天子一向的小氣來說,是很難得的榮寵。

“惟功,聽說你做的好生意。”

申時行點頭笑笑,道:“連皇上都私下和我說起過,說你是日進鬥金。”

“哈哈,皇上這是拿臣下說笑了。”

“說笑麽,也不盡然啊。”

申時行對張惟功從印象不佳也有所轉變,畢竟惟功待人接物毫無瑕疵,對他也十分恭謹,沒有武臣勛臣子弟的那種驕矜之氣,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親近了幾分。

點了惟功一句後,申時行便自行入內,他的身份,與惟功這麽說笑幾句,已經算是給了惟功不小的面子了,若不是在禦前經常見面,以他少宗伯的身份,惟功是不夠資格攀談的。

“見過元輔。”

“汝默你來了。”張居正點點頭,示意申時行坐下,然後便道:“你我來商量一下,吳中清丈的細節。”

申時行一笑點頭,答道:“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遊七告辭離開後,龐大府邸一角中的書房之中,張四維沉吟不語,張泰征,張甲征兄弟二人都是有如釋重負之感。

“張惟功這小子還算識趣。”

“那是父親大人說動了元輔,他敢和整個內閣對抗?”

“嗯,這小子無非就是皇上的寵信,還有英國公府的背景,這些對咱們都不算什麽。也就是皇上那邊有點麻煩,但這陣子皇上也喜歡張惟賢,這小子地位並不穩了。”

“孫海和客用在上次萬歲山的事情之後,恨極了這小子,張惟功的麻煩在後頭……他現在當然不敢處處豎敵。”

張泰征和甲征兄弟都是自幼在京城長大,對京師勛貴圈和文武官員子弟的圈子十分熟悉,平時議論事情,結合京城各方勢力的分析和討論也還算準確,但在此時此刻,張四維聽著的,卻只有厭煩。

“兩個蠢材!”張四維忍不住罵道:“人家就是退出一些皮毛,幌子,卻是將為父的面子抵消掉了,元輔也不會再理會此事,這小子還在元輔那裏得了印象分,我真不知道,你們的高興勁打哪兒來?”

“父親,可是他退出錢莊和銀號,也不開質鋪了……”

“那是屁,這小子油鹽不進,哄咱們來著!”

張四維毫無風度的大叫道:“他的糧行車隊,開始是三百五六十輛大車,現在最少有千輛,每日奔走通州口外薊州平遠山海保安州宣府各處,只有大同和山西還算留給咱們,京城的錢莊銀號才幾個利錢,質鋪生意是咱們一家的嗎?他只是以退為進,等他在北邊各鎮的生意穩固下來,難道還會把銀子拿到咱們這裏來兌換熔鑄?他的票號是幹嗎使的?有票號,發匯票,還要大宗的銀錢兌換嗎?”

一席話說的張泰征和甲征面面相覷,兄弟二人,都是被張四維所描繪的場景給驚呆了。

晉商現在是在發展階段,到乾隆年間會發展為以八大家為核心的超級商業集團,身為這種集團的核心人物,張氏兄弟二人當然明白張四維所說的前景最終的結果是什麽。

“結果就是毛皮,茶,糧食,銀錢匯兌……除了鹽業還能握在我們手中之外,大半的利潤,都不復為我們晉商所有了。”

張四維的聲音極為平靜,但卻是帶著叫人戰栗的力量,在這一刻,他的兩個兒子心中已經明白,看起來風度翩翩,一臉君子像和國之大臣模樣的父親,在這一刻,已經下定了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