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去留

惟功說的斬釘截鐵,趙雷等人雖是意外,但也去了一塊心頭的大石。

他們若願為家丁,在各自邊鎮時就可以投效了,以這些人在夜不收中都是頂尖的身手,隨便哪個將領都會招攬的,就算是文官,也會在身邊招募一些家丁當護衛的,有本事就不怕沒飯碗。

只是確實不願改姓為奴,這才應募來了京師。

惟功不要他們為家丁,又給予厚賜,這給趙雷等人極大的沖擊感。

一群夜不收就在簽押房外,重重叩頭,將謝意表達之後,才十分高興的離開。

“大人,這姓趙的一夥倒是可用,若是帶在身邊,大人你的安全我們就真正能夠放心了。”

看著眼前的情形,張用誠眼神中波光一閃,沉聲說著。

“不可。”

惟功道:“我身邊帶的人都是固定的,乍一換人,人家會警覺。”

“好吧。”張用誠一咬牙,道:“發動在即,我等只能堅持到底了。”

“不妨的。”

身為風暴中心的人,惟功反而是拍了拍張用誠的肩膀,笑道:“一切如水到渠成,沒有什麽變化,也沒有什麽事情能難的住我們。”

“大人。”此時羅二虎推門而入,稟道:“元輔府中來人,說是有急事召見。”

“嗯,我即刻過去。”

張居正已經打算在今年春夏時候回江陵一次,一方面是葬父,另外就是接老母到京城居住,用事實上的孝行來堵一些人的嘴。

當然,對一些迂腐不堪,食古不化的人來說,張居正不肯居喪三年,說破大天就是不孝,對張居正為官十九年不曾與父母見過一面,這些人倒不會說什麽,因為這是當時當官的常態,也是朝廷的規矩,而其中親情的疏失,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倒是父死之後不居喪,這是挑戰“禮”,也就是顛覆道統,這反而是叫很多人根本不能諒解之事。

這其中的吊詭之處,惟功隱約明白,對張居正咬牙苦撐危局的良苦用心,他也是敬服異常。而因為他的優良表現,張居正現在也漸漸真正重視惟功,召見,也是常有的事情。

“見過元輔。”

到了張居正的書房之中,惟功熟門熟路的問好見禮,見張居正點了點頭,便是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最近,頗有一些嘖嘖煩言,落在老夫耳中。”

張居正放下筆,兩眼直視惟功,眼中的光芒,令人根本不敢直視。哪怕是強橫如張惟功,一身武學本事能瞬間殺死眼前這個中年人一百次,在這樣的威嚴面前,也是根本不敢有任何的異動。

事實上,惟功能在張居正的威壓下保持最起碼的氣度和平靜,這一點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聽到張居正的話,惟功沒說出聲。

這兩人,一老一小之間已經頗有默契,惟功知道張居正說話的風格,知道這只是一個話引子,於是將眼光投過去,卻並沒有打斷張居正的話頭。

“你的順字行,是腳行的變種,也有騾馬大店,塌鋪等功用,經營得法,買賣公平,這是好事情。”

“元輔過獎了。”

京城民生,張居正不可能不關注,對順字行這樣的商界的龐然大物,他當然也會有所了解。但,惟功失望的發現,張居正的大半精神還是用在清丈土地和編造黃冊等事上,土地和糧食,才是首輔心中的最重要的事務,在此基礎上厘清正賦加派,確立條編法,改經催力役折銀,改良驛傳,漕運,只是附帶的。

至於商業經營,張居正的興趣也並不大。雖然,在隆萬年間,因為開海的緣故,海洋貿易已經大行其道,對呂宋和整個南洋,包括日本的貿易,都是欣欣向榮,在嘉靖年間,王直這樣的大海商因為禁海而嘯聚十萬人,擁資千萬,可與大明一國對抗!但就算有王直這樣的前例在,大明的官員能真正直視海商的,仍然是寥寥無幾,哪怕是精明如張居正,也是不會將精力用在商業一道上,對他來說,商只是小道,仍然是四民之末,這一點,不會有什麽改變!

“然則,最近聽說,你開南貨,遼貨,設錢莊,銀號,還有可以異地存兌的票號。惟功啊,你一個人想賺盡天下錢麽?”

“元輔容稟,其實順字行的發展並不是故意為之,而是順流而下,水到渠成而已。”惟功坦然道:“一切都只是形勢的變化,商行的馬車運力強勁,運糧到邊鎮的同時,又將邊鎮土物大量帶回,所以才會有皮貨和土物的售賣,買賣做的多了,周轉增加,再加上腳行的業務發展,設票號,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啊。至於南貨這一層,現在倒只是試營,不算是主業。錢莊,銀號,也是如此。”

在惟功說話的時候,張居正也是很認真地聽著,他是天底下第一等聰明人,而且要為元輔,財貨之道也不可能不懂,惟功的話,他很注意地聽了,一邊聽,一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