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小刀

“老爺,”張居正擊節贊嘆之時,書房長隨進來,稟道:“馬大宗伯和王少宗伯一起來求見,已經在外候著了。”

“這兩人又來討嫌麽?”

張居正臉一沉,眼神又恢復了那種淩厲之極的色彩。

這一次,有關於他的奪情和丁憂之事,現在在他的心裏已經留下了很不愉快,甚至很意外的印象。在此之前,他自覺自己是大明的掌舵人,而且是很成功的掌舵人,他對大明十分重要,在他看來,只要稍有智識便應該挽留他繼續掌舵,而不是趕他回家。

結果皇帝不留,大臣中頗有起哄駕秧子的,一大群青年官員,以孝為甲胄,道為長戟,打的他身心內外都是傷痕累累!

書房中一陣靜默,惟功嘴唇動了動,但也並沒有出聲。

“你們到屏風後暫候,老夫見過這兩人後,我們再談。”

張居正淡淡吩咐一句,惟功與沈榜兩人只得躲到書房的屏風之後,兩人面面相覷之時,惟功捅了捅沈榜,輕聲笑道:“二山兄,你看來貶官是貶定了,以你宛平縣的資格,估計能到外省某縣做個縣丞,斷不至於叫你作個驛丞,典史,倉大使之類的佐雜官吧?”

沈榜雖然意志堅定,不以貶官為苦,但一想起來要去窮山惡水做佐雜,與那些小吏和無功名的佐雜為伍,稱知縣為大老爺,堂堂二甲進士去做這樣的事情,想起來,心中也是一陣陣的煩悶。

貶官倒是不怕,如果能做一方親民官,數年之內,一樣能做出優異的成績來,但叫他去做一個倉大使,每天對著倉庫的老鼠發呆,這個就有點悲劇了。

“二山兄你是個人才,半年或一年之後,元輔一定會設法起復你的,如果貶斥到兩廣,海南,只怕剛到地方還未曾放下行李,起復的旨意又到了,萬裏奔波,何苦來呢?”

沈榜無奈道:“說來說去,此時又非我可以做主,多言何益?”

“怎麽不能做主?”惟功很親熱的道:“老兄對你師相直言願留京師便是……小弟的舍人營,現在只有通事官,尚缺經歷官一員,這豈不就是替老兄留的現成的職位?”

拉沈榜到舍人營,這是這位老哥一出事就有的主張。

沈榜的個人能力是無所謂,惟功的體系之下,有沒有能力高超的文官是無所謂的事……沒有哪個文官會教幾千個大兵識字,連這點惟功都做到了,還要文官做什麽?

紀律嚴明,素質高超,舍人營沒文官什麽事兒,錢糧公文档案倉儲,全是自己的事,更不需要文官多事。

拉沈榜,並不是看重他的能力或是操守,這些對惟功沒有現實意義,要緊的是沈榜的名聲很好,馬家莊的事情,雖然給沈榜落實了張居正一黨的標簽,但不畏強權,敢於抗上,這是大明青年官員最容易得分的政績,不管是做什麽,只要敢做就牛逼,不用轉發五百次,名字也一樣會變成金色。

這麽一個人,正好能修補一下惟功的舍人營是獨立山頭,無法無天的形象,有這麽一個青年幹練敢為敢言的文官進入舍人營,估計那些大佬們的心頭氣也能消除下去不少,自己一向的跋扈囂張武人的形象,好歹也能修補回來一些。

這些小算盤,惟功當然不會和沈榜直說,只是擺出一副求賢若渴的模樣出來。

“我竟不知道,到營能做什麽?”沈榜倒沒有太排斥,在五軍營當文職經歷官,在以前也是正常進士官員的出身途徑之一,現在他面臨貶官,能不出京的話做什麽都可以的。

當然是什麽不做最好……

惟功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只是笑道:“什麽都可以,營中也有不少文案之事,少不得要勞煩老兄。另外,日常訓練,將士也很辛苦,如果有人替他們奏上聖明天子,也不枉將士流血流汗的訓練了。明年將要大閱,將士們心氣都很足,這種赤誠之心也很難得啊。”

沈榜倒也知道,大閱在即,神機營下的車營聽說訓練也很辛苦,主將俞大猷練兵很嚴格,不是那種敷衍了事的態度,所以京中營伍頗有一番振作的氣象。

至於惟功的舍人營,更是傳聞中的每日三練,入營之後如入地獄,這種傳言之下,沈榜倒是真有強烈的好奇心,面對惟功的邀約,他動心了。

“一會再談。”

惟功見他要說話,用警告的眼神止住了他。外頭已經有響動了,應該是馬自強和王錫爵進來了。

如果不是馬自強,估計張居正也不會叫他們躲藏起來,這兩位現在和馬自強見面,還是有一些尷尬。

“元輔。”

“學生見過元輔。”

雖然見不著人,但外間說話的三個人還是很容易分清楚的。張居正是湖廣一帶的口音,王錫爵是江南口音,雖然都是南音帶官話的腔調,但很容易聽得出來是誰。馬自強是北音夾雜官話,更容易聽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