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兩難

“你不必辭。”

張惟賢眼神中滿是誠摯的色彩,一邊將莊契送到譚康手中,一邊道:“你家口多,現在鎮撫司光景也不如前,其實日子過的並不寬裕,我好歹是國公府裏出來的,又被放在這個位子上,正要老哥的鼎力相助,所以這是以我有助你之無,也是借你之有,助我之無,老哥,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譚康的家境確實一般,嘉靖年間在錦衣衛裏混的,隨便也能混幾個莊子在手,可現在是萬歷年了,連隆慶的六年,這十來年來是東廠壓著錦衣衛不放,錦衣衛的地盤日漸萎縮,收入當然也是大不如從前了。

這個時候,這莊契雖不說是雪中送炭,但也是叫他做夢也笑醒的重禮了。

譚泰想了想,索性跪了下去,叩頭道:“大人,以前光聽說第一等的公侯大府裏出來的,都喜歡作賤欺侮人,所以大人來了,下官心裏並不悅意,現在想想真是豬油蒙了心。以大人這樣待人的,天底下怕也是找不到多少,下官沒別的說法,大人叫風裏雨裏,或是刀山火海,下官只聽命行事就是了。”

張惟賢要的就是這樣,他又不似惟功,幾年前就開始經營自己的勢力,又建立起順字行這樣逆天的商行出來,他沒這機心,也沒這手腕和實力,更沒有惟功的武力和商業上的奇想,但好在底子厚實,從現在開始經營,未始幾年之後,自己就建立不起真正的勢力基業來?

原本的國公子弟是不需要如此的……承襲國公,受職營務,然後一步步執掌左府或右府事,提督京營,自然而然的就有大票的武臣侍奉在左右,根本不需要花錢去經營勢力,但現在有自己的好五弟步步緊逼,也只能這麽拼命的灑錢示好,用這種邀買人心的法子來奮起直追。

“老哥不必如此,現今國泰民安,有什麽事能叫你經歷風雨?”

“是是,是下官口不擇言了。”

“只有一件事,還是要拜托你老哥的。”

“請大人直說,下官無不照辦。”

“我那個好五弟……”

“我懂,我懂!”身為錦衣衛的人,張家這哥兒倆的恩怨錦衣衛的鎮撫官若是不知道便成了笑話了,張惟賢一說,譚康便拍著胸脯道:“一切包在下官身上,以後舍人營有什麽動靜,還在順字行,下官都會派人去盯著,會在每天晚上寫成節略,著人送到大人府上。”

“如此最好。”

八千兩銀子就買來一條忠狗,效果極佳,張惟賢很舒適的半倚在身後的官帽椅上,笑吟吟的答應下來。

譚康辭出不久,張惟賢看看天黑了,也是出門回府。

他上任之後,每日要在公廳中辦事到天黑,天明即至,天黑乃出,錦衣衛已經很久沒看到這麽年輕和賣力的主官了,有這樣的上司,下頭的人都是振奮起精神來,不敢怠慢,惟恐生出事非來。

待張惟賢出來時,英國公府和錦衣衛的屬員們都迎上來。

“小王,聽說你老婆生了?這是上好的阿膠,拿去給你媳婦補一補。”

“李校尉,聽說你母親身子弱要進補?這人參好歹是成形了,也是正經的山參,不要去藥房買那些哄人的蘿蔔纓子,拿這個去用。”

“張經歷,你家的喜酒我是不得空去喝,這是禮金……不要推,禮不可廢,我再有身份也是要遵循這個禮,是不是?”

一路出來,不管是普通的校尉力士,還是經歷,總旗到百戶之類的武官,張惟賢個個都應酬的十分得體,送的東西不一定很貴重,但都是花了一些心思。

他的奴仆有十余人跟在任上,每日不停的打聽消息,替他邀買人心,這會子連出衙門回家的功夫,張惟賢也是要順手做一些人情。他的長相和氣質都是溫文儒雅,哪怕是在錦衣衛這種兇神惡煞聚集的地方也是感動了不少人,與人接洽交淡時,不擺國公府裏出身的架子,叫人如沐春風,短短時間,官聲之好,已經聲入九重。

“辦差,辦事,做人,你急功近利,我就廣結善緣,你剛愎自用,我就凡事和光同塵,你得罪人越多,我就結識人越多,我大明太平二百余年,以前如你這樣的,就沒一個落著好下場……我哪一點都要蓋過你……我的好五弟!”

騎在馬上,長隨們打起國公府的燈籠來,前前後後簇擁著,在馬上,張惟賢終於吐出一口惡氣,在錦衣衛和宮中經營了這麽多天,他已經有信心,未來的日子裏,英國公府,絕不可能只有一個張惟功存在於京城百姓和朝廷百官的眼中,他張惟賢,才是正經的國公府邸嫡長出身,才是國公府的代表!

……

“相公留,則天下蒼生幸甚,相公去,則天下萬世幸甚!”

“叔然,你的意思就是說,仆留,則可有利現在的國事,造益蒼生,仆去,則為萬世立一標杆,遺澤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