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遼東(二)(第2/3頁)

一行人上了渡船,將馬匹系在船尾,貨物放下,那船家吩咐各人坐穩了,便將纜繩一解,用竹篙一撐,那渡船便向前一滑,向那江心行去。張偉坐慣了海船商船,卻是頭一回乘坐這種渡江小船,眼見船頭隨著江中波浪一沉不浮,不時有江水漫過船頭,仿佛一個大浪過來,這艘小船便隨之沉沒。再看那船家,卻是不慌不亂,因江面無風,便隨同幾個船夥計一同在那船身兩側劃漿,見張偉目視於他,便向張偉笑道:“客倌是頭一回坐這渡船吧?”

張偉笑答道:“正是。”

“客倌莫慌,這船只是隨著浪頭起伏,順著它的脾氣走,不會有事的。”

張偉向船家點頭微笑,自又走到船頭,那江風拍打他衣服下擺,打的啪啪做響,有時浪頭稍大,便從他腳底掠過。這長江正值漲水時間,四顧看過一片蒼茫,此時尚沒有什麽工業汙染,青碧色的江水奔騰嘯湧,人在這小小帆船上,直如滄海中的一葉孤舟,任憑這天地之威肆虐。十八年後,正是在這浩瀚長江之上,鄭鴻奎、鄭彩率鄭氏水師數萬人布防江上,聽聞得江北四鎮兵潰,立時便出海而逃,長江天塹立時便被清兵突破,由鎮江上岸,南京城內文武大員並十三萬大軍開城投降,想來當真是可氣,可嘆。

待船行過江,張偉一行便上岸向北而行,經江陰、準安、徐州入山東,直行了半月有余,方到了北京城外。

入京後便命人找了茶行將所帶茶葉處理掉,張偉卻與周全斌張瑞二人自處閑逛,他雖是在台灣稱王稱霸,於這京城內卻是一人不識,因是偷偷前來,卻也不敢拿著拜帖上前去請見,故而這京城內的高官大佬是一個也沒有見到。到是跑到福建人所設的幾個泉漳廈等同鄉會中,很是結納了一些在京師的福建人,又借著同鄉會的名義,交結宴請了一些六七品的福建小官兒,什麽中書主事之類。這些官兒手只管伸的老長,卻是什麽內幕消息也透露不出,原本便是些佐雜小官,貪圖吃請方能讓張偉這白身之人請動,若是什麽翰林、給事中之類的清要官員,就算是品秩不高,也不是張偉這樣的商人可以結交的。在京中混了數日,只是知道崇禎已派了袁崇煥赴遼,平台召見後皇帝賜袁尚方劍,禦制詩,許袁便宜行事,袁崇煥則許帝五年復遼。張偉聽說此事,心中明白這位袁督師命不久矣,只是如何幹預此事,他卻是還沒有想好。

袁崇煥是位難得的人才,張偉心慕久矣,只是他明白這樣的高位大臣卻不是自已能夠掌控的,即便是崇禎皇帝要殺他,只怕也很難令其歸順。越是想到袁的忠義,張偉就很難對歷史上評價不一的崇禎皇帝有什麽好感。此人剛愎自用,刻薄好殺,對百姓不肯撫慰,對官員也甚是寡恩。臨死時還說什麽:“朕非亡國之君,臣乃亡國之臣。”又曾說:“文臣皆可殺。”此人到臨死都不知道正是自已親手斷送了大明江山。袁崇煥在崇禎二年聽聞京師被圍,千裏勤王快速而回,在北京城外領關寧鐵騎與清兵大戰,直到將清兵攆走。卻不料戰事一息,便被崇禎皇帝逮至詔獄,不經審訊便將袁崇煥淩遲處死。至此,明朝在遼東最後一位將才被自已的皇帝親手殺死,到了明朝要亡國之際,崇禎下手詔封吳三桂為平西伯,令其領關寧鐵騎入衛京師,吳三桂故意拖延時日,待聽說京師陷落,崇禎上員而死,方又領兵退回山海關。兩相比較,袁崇煥的遭遇便更令人扼腕長嘆。

張偉在北京盤恒了十數日,便又隨意購買了一些關外需用的物品,只說去寧遠販賣些關外特產,辭別了這些時日來打的火熱的福建商人,一行人出了西直門,便向山海關而行。待出了直隸,離那山海關近時,那一路上休說是風光景致,便是行人客商也沒有幾個,這關外情勢一向吃緊,若不是任了袁崇煥為督師,阻了那清兵靠近,依天啟年間的朝議,關外之地盡棄,只是依關而守,只怕這長城重鎮,早便是草木皆兵,一日數驚了。

這山海關因是戰略要地,修建的雄偉異常,箭樓附近還放置了內城城頭少有的紅衣大炮,入關之時關防甚嚴,將張偉等人花錢買的路引查驗了數次,又奉送了數兩白銀,那守城門的百戶方才揮手放行。遼東之地苦寒,漢人居民原就不多,努兒哈赤打下沈陽後,居住在附近的漢民不堪忍受女真人的奴役,紛紛逃亡到這山海關至寧遠綿州一地,居民人數到比原本稠密的多,饒是如此,待張偉等人進入寧遠這坐歷史上有名的邊城之後,還是覺得大街上稀稀拉拉,雖是大響午的,卻少見人影。

因自出南京後便是陸行,雖說各人都是騎馬乘車的,到底一直走路,風餐露宿辛勞不堪,待行到這關外邊城,自張偉以下,各人神色皆是疲憊不堪,張偉便向張瑞笑道:“咱們也別尋飯館吃飯了,趕緊著尋家客棧歇息了。”